古老河流
——致成长中的儿子
我从不怕逆水行舟
——拿破仑
欢唱
很多人都喜欢把孩子比喻成庄稼
儿子，父亲把你也比喻成庄稼
因为庄稼需要耕地、种子
需要存在所需要的条件
需要耕耘所需要的艰辛
需要成长所需要的智慧
需要这些为前提。儿子，其实除了耕地
种子很重要，种子是顽劣的
渴望旅行，但它在故乡自我塑造
并经受日月雨露的浸润
父亲觉得，你是这样的一颗种子
终于在二月八日，破土、发芽了
那一天，太阳挂在很低的天空，像挂着的一个火炉
人间，碧波十里、东风万顷
青山和绿水在蜿蜒而精确的奔跑中欢唱
父亲决定
让你在风调雨顺中，朴素成长
河流与石头
你一定会发现
生命的河流有多么坚硬
古老的石头有多么顽劣
河流与石头是欲望
是从不熄灭的欲望
在苦涩中对抗
在爱的滋养中流向爱，在爱的滋养中阻止流向爱
它们相互拥抱、纯粹
世间所有生命都这样生死牵连
改名罗卜湾
罗卜湾不是地名，是你的名字
你以前不叫罗卜湾
这件事要从老家说起，老家叫大湾村
在老家的山冈和旷野
人民在那里种植了成片的萝卜
但父亲把你改名罗卜湾与这一点没有关联
老家虽是一个偏僻和落后之乡
但那里的人民都很勤劳
这是一种好品质
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在将来
勤劳的人民一定会受到敬重
看那生活了三百多年的火刺树下
老家人民在等待萝卜的成长
那一张张笑脸是我们祖国最经典的灿烂和幸福
槐树、枫树，樟树和松树
它们的周围聚集了孩子
大人要把稻草往那些树上堆垒
说明是秋天了
老家的孩子管那些树叫草树
但是他们看着那些草树既欢乐又迷茫
父亲爱这宁静的事物
父亲离开老家的感受如同生活在地狱
但父亲不孤独
后来父亲便对你说，以后叫罗卜湾
你对这个名字也很喜爱
可是后来你又说不喜欢了，你没有说什么理由
你那时五岁
就像那时你拿着一颗糖对父亲说：“给你，不给你”一个样
来到屋前麦地
那块麦地
从前割倒的麦子，金黄
再从前
从前再从前
割倒的麦子，金黄
那是父亲梦见的
和在风中晃动的新麦
你看
那块麦地上的新麦
和从前割倒的金黄的麦子
多像你和你的祖先
谷雨
百鸟欢唱的田野，你像一只布谷鸟
你的身体有一种青春里的青涩
率真、锋芒、任性毕现，不断鸣啼
将远离父亲
想起古语里说的
鸟生羽翅，雨生百谷，杨花落尽子规啼
想起在翠竹路
无法见到鸣鸠拂其羽，戴任降于桑
连同那始生的浮萍。你像一只布谷鸟
田野中，你毕现的纯真是一种苦味
父亲赋以了你清净明洁的身体
犹如这春季的不歇盛典
你像一只布谷鸟在气温升的繁华里，在春风里惊飞
父亲的生命是一种讲述
父亲的眼睛关不住你
像更替的季节，季节在往复
与时间
永州，会从父亲身边走开
有关父亲孤立永州之上
有关列车南来北往
父亲放弃给永州写一首好诗歌
夜深的孤独，永州所发生的一切都很平常
父亲住所附近的湖水
父亲周围的嘈杂
像被寒冷包围的一片水域
好几个夜晚父亲绕开了这一切
有关父亲肌肤上的黑斑
时间无能为力，看不见永州雄心
父亲看到过一些有希望的事物被撕碎了
枝叶伸着的尘埃
空地上的孩子
那些只言片语，许多年以后
这难得的人类争执就被医治了
愧于
父亲心里除了你，还镌刻着这一次性的世界
在父亲这一次性的世界里
有一件愧悔的事，在一段时间
父亲放纵你照着当初的样子生长
觉得你应该照着当初的样子自然生长
但是时间给予了证明，父亲这个想法只是一种无知和偏见
这段时间，父亲对你生长的环境应该观察
土壤是否肥沃
阳光和雨露是否充沛
向上的路是否笔直
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这段时间离父亲越远的地方越荒凉
而时间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父亲希望你把信仰建立在你的脚印走向的全面性上
写在儿子生日
今天是你的生日
父亲祝你生日快乐！
天气转暖了
这初春的暖阳总是给人带来希望
就像父亲觉得
你也会给父亲带来希望
你知道吗
父亲在期待着，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父亲记得
和你促膝长谈的那种安静
你总是那么沉默
对父亲，对你身边所有的人
父亲不知道
该以怎样的方式与你交流
该如何走进你的世界
该如何唤醒你作为一个孩子该有的那种调皮打闹的快乐
该如何教会你勇敢地肩负生活的重任
其实，父亲不希冀你挑起什么
对父亲而言
只要你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走上光明之路
有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父亲就心满意足了
生活很简单的，不需要什么装饰
只要有一个强大的精神，没有人可以左右你
但你尚幼，有很多事情需要人引导
需要有个站在你前面给你向上的力量
父亲是一个对待人生很执着的人
执着到对这个俗世不屑一顾
选择你
是父亲选择了爱与责任
或者说是父亲紧紧拽着绝境边缘的一丝曙光
父亲知道，总会有黎明的
黑夜有点长，我们一起走过
父亲知道，这个家庭给你带来了压力
但是父亲把你留在身边
为的是要让你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让你在良好的教化中长大
即使你成不了父亲所期望的大器
也不会被那些社会的乌烟瘴气给熏坏
说起你母亲
上次你的信里说过，你感谢她给了你生命
是的，常怀感恩心，你是对的
不管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做了什么事
她给了你生命
你依旧对她充满感激这说明你是个好孩子
父亲不愿在你面前贬说人
现在不会
今后也不会
因为父亲想把世界美好的一面留给你
因为你怀着对生活的憧憬，对真善美的追求
儿子，有的时候父亲真想要你忘了
忘了这个家庭给你带来的突如其来的创击
或许这样，你还是从前的你
儿子，你在父亲身边
父亲希望给你温暖
你也能感受到温暖，感受到身边所有的人给你的温暖
忘掉那些不快的东西
但是父亲发现
你比以前更沉默了
不愿言谈，你似乎没有什么玩在一起的朋友
你总是一个人闷在角落
或者在电脑前
儿子，看到熟人路过的时候
你应该跟他们打声招呼
跟邻居的爷爷奶奶问声好
这样你的内心会充满阳光的
在祁阳奶奶家
你要学着帮扶奶奶
毕竟她年纪大了
刚做了手术卧病在床
有很多不便
孝敬长辈是一个人最美的美德
奶奶很疼你的
你要懂得反哺
还有你的大小姑姑、哥哥姐姐们，都十分疼爱你
看到他们你要喊他们
应该懂得这是必须的礼仪与尊重
阿姨比你大不了多少
父亲一直希望你可以跟她做好朋友
跟她一起学习，成为一个优秀的孩子
阿姨很照顾你的
在家给你洗衣服
给你做、给你买喜欢吃的东西
甚至回到老家也没有忘记给你带些家乡特产
不是为了别的
而是她跟父亲在一起
应该以长辈，甚至一个母亲的身份去照顾你
但她希望她是姐姐
可以唤醒沉默的你的人
其实父亲给你请家教不是要给你压力
父亲也没想到你那时会有抵触
父亲只是不想要你沉溺于游戏
希望你能留点时间在学习上
你看，不管你考得怎样
父亲向来都是鼓励你
不及格的，父亲相信你稍微花点心思就可以追上去
及格的，父亲觉得你可以拿优秀
这才是父亲看到的
你迟早会让父亲看到
所以父亲不急
父亲等着你的蜕变，等着你化蛹成蝶的那一天
可是儿子
时间一刻也没停止摧残父亲
父亲会很快老去，越来越老
你会长大，越来越大
父亲怕日子长了，就看不清了
儿子，你还可以努力一点的
你知道吗
有好多农村孩子在读的学校不如你
所受的教育不如你
但他们的求知欲很强
是不是人过得安逸了
就会忘掉自己应该去争取一些东西呢
你喜欢什么
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擅长什么
父亲从没这样问过你
但是今天父亲想问问
不会是游戏吧，这一定是玩笑
你想的应该是以后如何去开发一个这样的软件，是的吗
儿子，在这个事情上，你太用心了
父亲从不会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即使你打游戏也任由你去
你知道吗
父亲想着，你过得轻松快乐，也挺好的
但是以后你会明白，游戏人生，注定只能被人生游戏
那些虚幻的打杀
那种刺激，不是生活，不是属于你的
真正的厮杀是一个人活在世间为尊严的博弈
是为建立一个强大的精神世界的博弈
你懂吗
不是父亲没有对你说，而是父亲想要你自己看通这一切
在生活里
一双雪亮的眼睛太重要了
因此少在电脑前待一会，多去感受生活
少在游戏上停留，多看看新闻时事
这样你的情怀才足够宽广
你的见识才足够丰富
少翻手机，多看看经典，做做笔记
用玩游戏的时间练一笔漂亮的字
用翻手机的时间看一篇经典文章
用你蜗居的闲暇去外面交交优秀朋友
用一秒的呼唤换你一时的沉默
儿子，你就会成为一个有力量的人！
父亲的困难不是诸如你节约这样的问题
而是盼望着你身心健康
希望你做一个健全而有为的人
学会思考，学会生活，走好漫漫人生路
你不会让父亲失望的，对吗
父亲等你！
考上一中
父亲把你做了删改放置在案头
你是父亲一件最得意的作品
在日常生活中，父亲把你高举
父亲深爱你
父亲真切地感到创造是一种有意义的劳动
大火煅烧后幸福的疲惫
是爱从骨子里像水柔柔地溢出
遍地的落花等到寂寞的轻抚
你无法拭去父亲满脸的泪痕
父亲俯下身去，捡拾被删改的碎块
放置起来，星光远远近近
你的祖父
那一刻，天地崩塌了
那一刻，以往感到很强烈的太阳像一块冰
那一刻身体上的千万条河流都停止了奔腾
那一刻，世界是一个黑点
世界就这么小
三次回故乡，他都被那缕青烟缠着
他伏在墙上说：
扶我一阵，到故乡
你的祖母
在街上看见她
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在雨里驰走
她努力弯下身子
像一把雨伞一样
回到家里
她先把婴儿淋湿的衣脱下
然后用很厚的棉被
把婴儿裹紧
也许她会病
但婴儿不知道
你的三叔
三叔爱民排行第三，像站在一棵松树的脖子上
前头大姑亚云和父亲，那里是松树的根部
后面小姑亚平，她站在这棵松树的顶端
三叔属猴，调皮、机灵
站在松树脖子上的三叔是个爱做梦的人
这印证了意大利人安娜·朗巴尔多说的
爱做梦的人总是提前离开
把亲人丢在一边
三年前，炎热的六月十九日，天空没有白云
正在做梦的三叔骑一辆电瓶摩托
被一个天使带去了天堂，在交加的风雨中，他嘴角带着愉悦
父亲一直只相信这是三叔做的一个梦
是虚构的梦。三叔这一年四十六岁
三叔做的梦，掩藏着现实生活中对虚构的渴望
而这个虚构的梦，使三叔真如一盏灯提前熄灭
每一个生命其实都愿意长久地熠熠生辉的
比如知了，比如飞蛾，比如蚂蚁，比如蚯蚓
都懂得靠着空气、靠着土壤，路嶙峋坑洼，丢失了很多
但父亲却不愿丢失生命中任何一样细小的东西
这些父亲缓慢生命里的依靠啊
在父亲充满寂静的生活中
多少抑止的思想，多少秘密的欢乐，多少掩盖的行动
和昔日谨小慎微的操守
你知道吗，都与三叔相关，父亲现在向谁倾诉呢
三叔只是懂得些世上简单的生活道理
如今三叔却执意地把那些道理带走了
罗丹·早春
丹儿在早春离父亲而去，四周十分宁静
没有长盛不衰的情景，没有百肠回转的哀鸣
在这样的一个早春，丹儿离父亲而去
他的身体不必挨着父亲的身体
他甚至也不必想起北京三里河街上
在那个深秋，那黄的耀眼的银杏树的叶子
一只白鸟从父亲租住的房子外面飞过去
不知道它要飞向哪里，它那么地像天空中的一道闪电
它轻颤的叫声像盲人对前路战战兢兢的摸索
丹儿离父亲而去，在这样的一个早春
他不必像父亲一样在北京宽阔的街上四处奔忙
也不必让自己在街上像花一样开放
丹儿没有错。当年丹儿和父亲在北京
时间像欢乐的水，像天空中飘动的彩云
向太阳
根茎又细又软
细雨蒙蒙的黑夜父亲没有任何欲望
但是父亲苦苦地向着太阳
万物生长靠太阳啊
是谁把父亲推向这黑夜的深处
美好的事物迎着阳光而至
父亲向着太阳，从生到死
但是父亲不会怪
父亲决心花很多时间致力一个理想
父亲的心向着太阳啊，根深蒂固
父亲每一次在很深的黑夜里
想起一些与太阳有关的事情
父亲就被光明照亮
父亲也会做扑火的飞蛾
向太阳，向太阳
一封信
四月的永州
翠柳扶风
连上帝的酒杯都欹斜着身影
春晖里
古城更有古城的韵味
潇水还是潇水的样子
似乎，更美了一点
父亲喜欢在这样一座古城里，与你依伴
到你成为令父亲欢欣鼓舞的颜色
听古城的雨，独孤的鸣奏
这是上帝恩赐这座古城的天籁
永州始终以其寂静悄然的步伐步入父亲的梦里
终究是父亲诗歌的源泉
这是故乡的音，谙熟、醇厚，却不遥远
离父亲那么近，宛如咫尺
这个时代
往前一点，是搏击；往后一点，是消隐
路很长，向上的路一定在蜿蜒中美好的
岔路多，你要找到自己的路
苍翠的生机父亲不敢想象，那一定很耀眼，也一定很温润
出名要趁早，这是从张爱玲那里听来的话，父亲并不支持
但可以用另外一种思维去理解
这种名是真材实料的
而不是雁过后的一阵风声
亦能长久，又能独立
曾有位年轻作家跟父亲交流
她说倘若十多岁就结识她的恩师，她远不止现在这个层次
毕竟二十岁以后和十八岁之前的进步不是同一个故事
人最有灵性的时候
是还没有与社会同流的年纪
思想不受桎梏
敢爱敢恨，敢言敢闯
可以轻轻松松，活得像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学绩甚佳，固然是件好事
但学而不足，也并不见得是件坏事
父亲这里所谓的学，是终身学习，而不是暂时性的求知过滤
印度有部影片《地球上的星星》
小学生伊夏是一个自卑的孩子
家庭的压力，学校的压力
让他被冠以白痴的称号
但他真的白痴吗
当所有人对他不寄希望之时
另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正确的姿势
那即是他的原貌
他在绘画赛中脱颖而出
奇特的构思
天才般不可捕捉的想象
使他在撕碎的现实里活出了完整的自己
父亲之所以讲述这个八岁男孩的故事给你听
是想告诉你
优秀是一个人的习惯
潜能是比优秀价值更高的存在，且不可低估
如果伊夏没有遇到尼克这样一个老师
那么他可能会被那个人声鼎沸的环境继续压迫下去
也许他的潜能也会因此遭受扼杀
但是恰好
上天没有继续吝啬它的恩宠，赋予羽翼翱翔的力量
这是深度修行
要笃信，希望来临前，煎熬是一剂良药
你的梦想，上天不会负你，只要你足够努力
你的才华，上天同样不会负你，只要你足够出色
但是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
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
在美好的年华里
你应该去做几件终生无憾的事
与爱敞怀
与快乐畅饮
比如文学、新闻
文学与新闻是生活的凝练和写真，是自由与崇高的歌剧
比如舞蹈、体育
舞蹈和体育是身体和时间的艺术，永不停止律动
比如绘画和摄影
它们一个是添加，一个是剪辑，呈现的都是美的印迹
还有种种出色
淡墨纸笔可以绘制一个世界
光和影可以裁剪一个世界
一声呐喊可以呼醒一个世界
这就是父亲所憧憬的你
世界那么大
有千万种方式抵达
倒下去是沃土苍茫，浩瀚无疆
站起来落霞孤鹜，逍遥云天
你可以站着，可以坐着，可以躺着，也可以翻过身去
这世间美好
你是美的那一半，连昙花都要惊叹
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中说
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
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
而是因为
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
而不是被迫谋生
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
你就有成就感
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
你就有尊严
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父亲盼望着
这个时代对你更宽恕一点
不要抑压你的幻想和振翅的激情
若干年后
父亲希望听不到那句：
“我当年也喜欢新闻和文学
喜欢书画和摄影
偶尔也有点收获
但是后来没能走下去
被生活蹉跎了”
父亲希冀所有的天赋都恰如其分地成为你的一种骄傲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这是出自《老子》六十四章的一句惊世之语
父亲且将它送与你
愿你迈出矫健的步伐，走向世界
以潇水北去、百舸争流之势
爱自然，爱自己
过去城连墟
在城连墟的门前
有一株梨树，梨花盛开
城连墟云集的美丽梨花中
父亲曾以为最美丽的就是这一朵
生命流溢自然风情
这一朵梨花
在粉碎父亲沧桑的经历中
升起的爱情
幸福如同飘摇的夜幕
散发的一丝丝香气
这时父亲的故乡，遍地虫鸣
和城连墟远远的水里
倒影的一株株梨树
成为父亲唯美的锁链
（浪漫乡村
梨花似的女子
沐浴在诗歌里）
回乡
没有鸟
没有葱茏土地和瓦蓝天空的城市
也没有马车
那一天，父亲这样说起了自己的生活
父亲知道这种生活没有一样东西值得羡慕
五十年，一晃就过去了
这五十年父亲目睹了
许多只手在扒城市的衣服
父亲离开的那些城市
衣服快被扒光了
那些城市在不同的省份
在地图上看是一个很小的圆点
可是当父亲走在它的街上
它大得居然是父亲头上的一片天空
你不要把父亲埋在城市的底下
二十九日·夜
29日夜，你打了一个电话
声音战栗地说：想要那个588班禁止带的智能手机
你知道吗，这次通话父亲的心竟生了痛感
是有点无助的那一种，夹着父亲的一滴眼泪
这次通话父亲还生了一种感悟
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能去做父亲
父亲以前也是你这种样子
此刻父亲在你的房间，身影微弱
湖水在仲秋的清晨荡起有点寒意的碧波
其实父亲很孤独，念着能天天陪伴你才好
而父亲不惧怕孤独，但是孤独不美好
每每这时，父亲便要去你用的房间收拾，一遍又一遍
把你用旧的时光叠放到一个好角落
还到花园里给那些茁壮的花木浇水，培点土
剪掉一些多余枝叶
那些花木也有坏习惯
父亲没有剪，而是把它留下来
因为，父亲坚信时间是可以回去的
不知道为了你还是为了自己
父亲一直在把你带到一个有人注视的地方
那个地方令人神往
588班是你通向那个地方的最佳位置，它有纯净的空气
像零陵到冷水滩的这一段湖水，绿色的水草
光洁的卵石会给你启示
有繁星和雨露，有光和痛苦
通向那个地方的路，在黑暗中一寸一寸蜿蜒
父亲只能够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你，展开翅膀
（2017年1月8日—2020年月8日）
田人，1966年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人民文学》《诗刊》《十月》等期刊发表过诗歌作品，出版诗集《诗91首》《虚饰》《三十年后·大湾村》多部，现居古城永州。
红网文化原创作品投稿邮箱：297290760@qq.com （投稿必备：作品+作者照片+作者简介+作者联系方式）
来源：红网
编辑：夏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