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骑兵》海报
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创作的突破与反思
——以《骑兵》为例
文/龚倩
【内容提要】在当代革命历史题材的舞剧创作中,如何将艺术精神的显现、人性光辉的映射、民族情怀的彰显与舞剧的技术手段、符号语言等进行有机融合是值得创作者们再度思考的问题。革命历史题材舞剧《骑兵》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部艺术实践案例,在一定程度上,给当代革命历史题材的舞剧创作以借鉴:第一,该剧体现出国家认同视域下民族集体记忆的传承。第二,该剧对革命英雄人物于动态成型中进行微雕。第三,该剧在挖掘有别于“文学构成戏剧性”的“舞台呈现戏剧性”方面进行了探索。第四,该剧对典型艺术形象塑造与文化符号建构进行了探索,如对民族文化基因传承与典型形象塑造、文化符号构建进行连通等。
【关键词】《骑兵》; 革命历史题材; 舞剧创作
在中国舞剧发展史上,涌现出较多优秀的革命历史题材舞剧作品,在培根铸魂、弘扬红色精神等方面起到重要作用,舞剧《骑兵》便是其中一部比较富有代表性的舞剧佳作。该剧是中国舞台艺术史上首部以骑兵为题材的大型原创民族舞剧,生动再现了人民解放战争时期草原骑兵精神。舞剧《骑兵》在人文关怀的浸入、艺术精神的显现、人性光辉的映射、民族情怀的彰显与技术手段、符号语言的有机融合等方面有较好探索与突破,能引发起我们对当代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创作的进一步思考。该剧由内蒙古艺术剧院出品,由何燕敏任总导演,赵大鸣任编剧,是2017年度国家艺术基金资助的大型舞台剧,于2020年获得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入选2022年度国家艺术基金资助传播交流推广项目,并于2022年荣获第十七届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大奖。本文主要对这部作品的创作进行分析,挖掘其成功之处,为当代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创作提供借鉴;同时,对当今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创作的一些问题进行反思,对创作策略与方法进行探讨。
一、国家认同视域下民族集体记忆的传承
历史记忆具有重要的国家认同功能,能激发起广大人民群众为祖国奋斗的信念和勇气。作为一部优秀的革命历史题材舞剧作品,《骑兵》对唤起民众的革命英雄记忆与民族记忆,增强国家认同感起到一定作用。
(一)革命英雄记忆与民族集体记忆的再度唤起
在大众文化扩张和膨胀的情境之下,一种文化上的物质主义和享乐主义影响了人们的观念。“崇高的退场和英雄的消解,是一种消费主义意识形态的胜利。”[1]然而,革命英雄记忆承载着国家和民族的集体记忆,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历史复兴的珍贵记忆。英雄主义崇高需要被再度被唤起。革命历史题材舞剧负载国家意识形态,强化着人们对红色历史的集体记忆,能激发广大百姓的国家认同感。舞剧《骑兵》是一部传承民族集体记忆,反映中国革命非凡历史的优秀作品。它以艺术创作的方式对革命记忆进行挖掘,对革命精神与民族精神进行传承。
(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艺术实践
中国革命的历史和民族集体记忆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起到重要作用,激励着广大民众形成强烈的国家认同感。内蒙古骑兵部队是一支很特殊的部队,为我国的解放事业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这支部队以快速、骁勇、灵活,擅长远距离奔袭、马上射击和劈刺等著称。解放战争时期,他们参加了震惊世界的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和绥包战役。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年之际,内蒙古艺术剧院以舞剧《骑兵》来献礼,以此致敬革命先烈和人民骑兵,是一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艺术实践案例。面对逐渐远去的历史,如何以革命志士们的英雄事迹为牵引进行红色舞剧的当代创作,如何进行革命历史情怀的当代表达,如何兼顾好革命历史叙事与时代精神传达等,都是当代艺术创作者们需要思考的问题。舞剧《骑兵》讲述了解放战争时期以蒙古族青年朝鲁为代表的内蒙古骑兵部队的英雄事迹,歌颂了波澜壮阔的历史洪流中蒙古族同胞的家国情怀,该剧创作的成功之处可以为我们当代舞剧创作带来一定借鉴与思考。
二、对革命英雄人物于动态成型中的微雕
“故事要素由表及里的构成是背景、事件、人物和性格,但构思舞剧故事时,切入点往往是人物及其性格。”[2]13悉德ž菲尔德关于电影编剧创作中如何创作一个出色人物所需具备的几项因素的观点也许可以给舞剧带来启发。如他提出主要人物“都有一个强烈和坚定的戏剧性要求”[3]72(即人物的目的、使命和动机),要有“一个个人的观点”[3]72(即信仰体系),体现“这个人物个性化的态度”[3]72(即行为方式或意见),以及“这个人物总要经历某种形式的变化或转化”[3]72。舞剧《骑兵》中对主要人物即革命英雄朝鲁的塑造充盈着深入人心的思想力量,剧中的朝鲁既有成长的使命与动机,也有自己的信仰并以行动践行,且在一些冲突与事件中经历了人生的成长与蜕变。该剧在对人物在动态成型中进行微雕的方式可以给我们带来思考。
(一)人物角色的塑造处于一个动态成型过程中
人物成长是结构艺术作品的集结点与引导线。在舞剧创作中,人物角色的塑造处于一个动态成型的过程中,只有较多关注人物在剧情发展中的前后变化,洞察人物在环境变化之时的细微改变,对人物的成长进行微雕,塑造的人物才能有血有肉、真实可信。舞剧《骑兵》无疑在这方面是有所探索的,对主角朝鲁的塑造是比较“立体”的。该剧并未把朝鲁塑造成为一个被神化的、万能的英雄,而是更多给予他人性的展现。朝鲁有他的个性、缺点,如一开始,他并没有多少革命热情与革命思想,但在经历了鼠疫爆发、爱人染病、爱人获救、英勇参军、顽强奋战等各种考验和磨难之后,其状态、品质、性格等发生着具有内在联系和逻辑性的变化,实现了人性的升华。而这些行为变化都有着一定的铺垫与基础,从而使得朝鲁这个人物既可信又有感染力。可以说,这种动态成型过程让英雄人物变得更加鲜活可爱、有血有肉,从而也为该剧“戏剧性”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
(二)于诗意化艺术语境中呈现人物成长的轨迹
舞剧《骑兵》中,英雄人物朝鲁人物成长的轨迹蕴藏于舞剧诗意化的艺术语境之中,主人公朝鲁每一次的成长与蜕变都有诗意化的舞段呈现为其作铺垫。该剧为了体现英雄人物朝鲁在经历了各种考验和磨难之后,其状态、品质、性格等发生着具有内在联系和逻辑性的变化,在叙事细节的处理上赋予了一些诗化的处理。如舞剧一开始以骑兵们驰骋疆场的场景拉开序幕,接着在低回婉转的马头琴声中,身着溅有血渍的伪满军官学校制服的朝鲁走来,这是他的第一次出场,只见他用袖子擦地,拔起地面的草嗅一嗅,像闻家乡的味道,蒙古族少年的形象映入眼帘。又如黑死病的侵袭及解放军的营救是引起朝鲁思想转变的重要因素。舞剧在表现黑死病来袭的草原之殇时,用具有象征性的舞蹈进行呈现:人群在大块的黑布中挣扎,蒙古族女声长调印衬出恐怖与苍凉,百姓托起病逝同胞的遗体为其送行……此时的场景似一首悲歌。接着,画风渐转,解放军医疗队为遭受黑死病肆掠的大草原带来转机,解放军的善行和“民族区域自治”的政策让朝鲁深受感动与鼓舞,由此立志加入解放军,这是朝鲁在思想和行为上发生的一次重要转变。当朝鲁于征战沙场之中历练成为一名真正的钢铁战士之时,也体现出朝鲁的进一步转变。战火纷飞的影像化舞蹈场景似一首悲壮而雄浑的诗歌,为朝鲁的转变进行细节的铺垫和氛围的营造,也让朝鲁于“气吞万里如虎”的奋战中进一步凸显其英雄气质。特别是当战马牺牲,一地血光的那一刻,剧情推向最高潮,悲壮的诗情宣泄得淋漓尽致,英雄朝鲁的形象也得到进一步升华。
三、挖掘有别于“文学构成戏剧性”的“舞台呈现戏剧性”
舞剧自身的戏剧性并不等同于文学构成的戏剧性,是一种舞台呈现的戏剧性。“是文学构成的戏剧性在舞台呈现中的进一步实现。”[4]70舞剧自身的戏剧性一方面显现出文学剧本中蕴含的精神内涵和本质;另一方面则要通过舞剧舞台的特有手段和独特方式来呈现。它有着舞剧舞台特有的呈现逻辑与规律,是一种由导演、演员、舞美等多方面因素共同营造的戏剧性。舞剧《骑兵》在舞台呈现的戏剧性上有如下探索。
(一)组织剧本中的情节与行动以创设舞台情感意象
“无论是在事件的推演历程中展开性格,还是在性格的生长进程中铺陈事件,我们都需要设计一个逻辑序列,这就是舞剧构成的情节。”[2]14舞剧自身戏剧性的形成则需要组织文学剧本中的情节与行动以创设舞台情感意象。多个情感意象的连结形成一种内在的情感逻辑。舞剧《骑兵》讲述了英雄骑兵朝鲁的故事:热血男儿朝鲁厌恶了在伪满军官学校屈辱的生活,参加“八·一一”起义之后回到家乡,与美丽善良的姑娘珊丹相知相恋。鼠疫爆发后,解放军医疗队治愈了患病的珊丹和牧民们。朝鲁由此受到感召,立志加入人民解放军,带上珊丹赠予的蒙古马尕腊奔赴解放战场奋勇杀敌,最后尕腊血洒沙场。该剧通过舞蹈与舞美的多方位配合展现了人物的情感冲突,并通过蕴于情节背后的这条情感冲突线来打造舞剧的戏剧线,在提炼和结构出该剧的舞蹈段落同时,创设了不同的情感意象。如在《男儿归》这一幕中营造了“遍天涯,眷故乡”的情感意象;“从军别”这一幕中营造了 “从此生死长别离”的情感意象,“战马情”这一幕营造了“战马跋扈挟风鸣”的情感意象;“英雄泪”这一幕营造了“莫谴沙场匹马还”的情感意象等等。
(二)以叙事功能舞蹈的发掘形成舞剧的叙事性
舞剧的戏剧性能得以舞台呈现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以叙事功能舞蹈的发掘来形成舞剧的叙事性。“抓住几个主要人物的舞段,同时处理好群舞和主要舞段的关系”[4]69,编创巧妙的、有叙事功能的舞蹈,以舞蹈的叙事性推动舞剧戏剧情节的发展。舞剧《骑兵》中较多挖掘了舞段的叙事功能,在群舞段与主舞段的关系配置中讲故事,突出事件冲突,通过独舞、双人舞、三人舞与群舞互相穿插,展现剧情的递进与人物关系的发展。
首先,舞剧《骑兵》中,三位主要角色的双人或三人舞段构成舞剧情节连接线的重要“环珠”。剧中有多段关于主人公朝鲁、珊丹、尕腊之间的双人或三人舞段,对展现剧情的递进与人物关系的发展起到作用。以第一幕“男儿归”为例,该幕中女主人珊丹与爱马尕腊的人马双人舞与表现草原人民日常生活的群舞相配置,一方面揭示了女主人珊丹与爱马尕腊的深厚情感,同时也为后续珊丹将爱马尕腊赠与朝鲁的情节发生做了铺垫。同时,第一幕中珊丹、朝鲁与尕腊的三人舞形成了舞剧的一个小冲突,表现的是珊丹帮助朝鲁调教桀骜不驯的蒙古马尕腊,并以尕腊的臣服为小冲突的解决,这为后来朝鲁带上蒙古马尕腊参军的事件做了铺垫。
其次,舞剧《骑兵》设置了多个具有戏剧冲突的舞段,并进行群舞段与主舞段的有效配置,以一些巧妙而富有创意的舞蹈细节设计来表意叙事,在情感波澜大的地方用群舞来抒情表意,加强效果。剧中表现冲突的几个重要舞段如解放军营救身染鼠疫的珊丹、朝鲁从军、骑兵激烈抗战等舞段,其中以骑兵和战马舞段尤为突出。以第五幕“英雄泪”为例,这一幕展现了骑兵在硝烟弥漫的炮火中奋勇杀敌的动态景象,特别是惨烈厮杀的场面、战马将士兵在地面拖行的情景、战士和战马一个个跳下舞台的场景等等,无不让每位观众为之动容。该幕中的担架舞设计颇为巧妙,舞蹈通过竖起的担架的翻转和不同伤兵在被鲜血染红的担架上的交替出现与倒下来进行战场叙事。可以说,在舞剧《骑兵》的舞蹈叙事中我们能看到很多人物的性格与心思,有的人物出现不多,但也给观众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如解放军医务兵、想当兵的两兄弟、躺在担架上的伤员、紧握战刀的烈士……
(三)以主要人物心理的外化推动剧情的戏剧性发展
进入改革开放以来, 国外“心理舞剧”的理念对我国舞剧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舞剧中,用舞蹈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进行外化呈现的方式,有利于对该人物进行更为深度的刻画。舞剧《骑兵》多强调主人公心理的外化和情感的凸显,从而有利于该剧自身的戏剧性表达。如第二幕“草原殇”中,解放军医疗队救治了珊丹,这进一步激发了朝鲁参加解放军的愿望。在解放军给牧民讲述“民族区域自治”的舞段中,加入了一段朝鲁内心独白的独舞,表达他急切地想参加解放军的愿望。如第四幕“战马情”中有一段通过珊丹的出现与消失来表达朝鲁对珊丹的思念,是表现朝鲁内心外化的舞蹈。再如第六幕“骑兵魂”中,用象征思念的大雁群舞和蒙古马尕腊若隐若现地闪现来表达珊丹与朝鲁对尕腊的思念,这也是珊丹和朝鲁内心的外化。
(四)以“影像化”与“蒙太奇”表意开拓舞剧的叙事路径
第一,舞剧中,“影像化”技术手段的运用让舞剧画面具有电影质感,有利于舞剧的叙事表意,开拓了舞剧的叙事路径。本文中所说的“影像化”手段特指舞剧《骑兵》中的部分片段,是在舞台上通过舞美效果与舞蹈的配合形成一种电影画面般的效果。技术手段的进步对舞剧的创作产生重要影响,致使舞蹈呈现方式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也进一步倒逼舞蹈编导层面的创新,让其在新技术的呈现逻辑之下进行自我重构。舞剧《骑兵》一开始的引子中,编导在被遮掩下半截舞台屏幕的限制性空间里,让扮演骑兵的演员们做上下起伏的骑马动作,结合宏阔而雄壮的音乐以及声光电画面,营造出一种铁甲飞骑、战马奔腾的遮幅式电影银屏效果。第二,电影“蒙太奇”技术手段的运用让舞剧中意象的组合形成可能性,同时也对舞剧立体时空的呈现产生作用。蒙太奇(Montage)在法语是“剪接”的意思,舞剧《骑兵》主要借鉴了电影中的心理蒙太奇方式,用类似于电影镜头组接的方式在舞台同时呈现不同时空场景。“舞蹈的时空,是舞蹈家对现实时空感知之后的主观再造。”[5]心理蒙太奇在表现人物的想象、回忆、闪念或潜意识活动的同时建立艺术作品的多重时空。如该剧第五幕“英雄泪”中,舞台上呈现出两个时空,一面是骑兵战场,一面用蒙太奇的方式插入父老乡亲们的画面,这其实是骑兵们内心的幻化,以表达他们的思乡感情。
四、对典型艺术形象塑造与文化符号建构的探索
文化符号是一个民族、地域或国家的独特文化的抽象体现。典型艺术形象的塑造与文化符号的构建发生着联系。在艺术实践中,一个典型艺术形象的诞生往往要在漫长的建构过程中完成。如何打造典型的艺术形象,如何进行文化符号的建构也是历史革命题材舞剧创作所需要思考的问题,舞剧《骑兵》在这方面的探索可以给我们带来思考。
(一)民族文化基因传承与典型形象塑造、文化符号构建之连通
在中华文明这个大符号圈中,蒙古马有其独特的文化意蕴,同时经过历史积淀,形成“坚韧不拔、勇往直前、忠于职守、甘于奉献”的蒙古马精神。舞剧《骑兵》中的草原战马正是这种符号与精神的彰显。“皮尔斯认为,根据与对象的关系,符号可以分为三种:像似符号(icon)、指示符号(index)、规约符号(symbol)。”[6]76“像似符号指向对象靠的是‘像似性’。”[6]76舞剧《骑兵》中,演员们用形象的动作、造型以及流动的队形、调度等所塑造的草原战马形象作为一种像似符号给观众留下极为深刻的视觉印象。该剧在草原战马的形象塑造上之所以如此形象而生动,这与编导与对蒙古族舞蹈文化基因与民族因素的挖掘是分不开。文化基因是“可以被复制的鲜活的文化传统和可能复活的传统文化的精神性因子。”[7]“民族因素,包括特定民族的文化性格、文化习俗、文化心理以及文化价值观,是所有典型形象生成的重要根源,更是典型建构过程中与时代因素同等重要的决定性因素。”[8]该剧的编导在对草原战马动作形态的模拟和融入现代舞元素的同时,强化了蒙古族舞蹈元素的运用,将蒙古族文化基因的传承与典型形象的塑造相连通,对精神内涵积淀与舞蹈语言创新的协同进行了探索。该剧以形象而极富有视觉冲击力的战马舞蹈动态隐喻了蒙古马勇往直前、忠于职守的精神,从而也使得该形象具有了指示符号的意味。这些都对内蒙古草原上战马的典型形象的塑造与文化符号的构建起到积极作用。
(二)以“格式塔”表意凝练典型形象和凸显文化符号
“格式塔”这个术语在视觉领域的研究中是指形状、形式和结构等视觉影像构成成分被分割和被分离之后又趋向于完形或形成完整之意。舞剧《骑兵》中多处将蒙古马群体舞段通过舞蹈形态与动作各部分的组接形成一个整体的视觉意象,以“格式塔”视觉表意来凝练与强化一种民族精神——蒙古马精神,同时也强化了内蒙古草原上的战马这种文化符号。如该剧第四幕“战马情”中,编导对既往蒙古族马舞中悠然的步态进行突破与创新,用类似于分形变化的手法将舞者们的身体局部如脖子、腿、脚等进行卡农式的连接舞动。同时,舞者身体不同局部的连接和变化让十六匹战马凝练成一个可以流动的整体,形成一个个具有冲击力的整体视觉图形。马儿的飒、马儿的忠诚都体现在舞者的表情、姿态与动作之中,融汇在集体构成的格式塔视觉表意之中,显现出昂扬、坚挺、豪迈的气派。同时,群马和骑兵的舞动组成了一曲浑朴雄厚的视觉交响,给观众以视觉震撼。舞剧中战马的舞段凝练成了一种表达中国意象的典型形象,让人们在视觉感知中创生这种文化意象,是对艺术形象与文化符号典型建构的一种探索。
可以说,舞剧《骑兵》在典型形象的塑造与文化符号的建构上可以给我们带来一定启发:在当代革命历史题材的舞剧创作中,我们可更多关注民族文化基因传承与典型形象塑造、文化符号构建之间的连通;关注精神内涵的积淀与艺术语言创新的协同统一;寻找现代化表现方式与民族化舞蹈语汇相融合的门路;对民族因素、民族文化基因与革命历史文化相结合进行更为深入的探索;寻找革命历史题材与时代精神相契合的门径;对以“格式塔”表意凝练典型形象和凸显文化符号等方面进行更为深入的探索等等。
结语
舞剧《骑兵》是一部革命历史题材的舞剧佳作,让我们感受到那个特殊年代里,内蒙古骑兵和战马用生命与鲜血所谱写出的感天动地、荡气回肠的英雄史诗。当然,该剧还有一些不足之处可作进一步提升,如剧情稍显单薄,有些地方的叙事稍显直白,一些剧情的转折和情绪的变化还稍显生硬,各幕剧情的独立性比较强,因而整体上还有一些分割感,升华主题部分略显粗糙,对蒙古族文化还可作更多挖掘等。
在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创作中,关注精神内涵积淀与舞蹈艺术创新的协同对中国红色文化的接续与复兴都将起到重要作用。中国舞剧艺术有其自身的特点与审美规范,受制于本民族的文化传统与欣赏习惯,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艺术样式。中国的革命历史题材舞剧要实现艺术创新,在借鉴外来技术和艺术手法时,还须立足于中国自身的历史文化背景、艺术审美与艺术创作传统,形成标识性鲜明的艺术语言以及进行自我话语的建立。
【注释】
[1]周宪.文化表征与文化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304.
[2]于平,邱宇.舞剧构思的文学表达教程[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20.
[3]菲尔德.电影编剧创作指南[M].魏枫,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
[4]张麟.舞剧艺术论[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9.
[5]胡尔岩.舞蹈创作心理学[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6:91.
[6]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修订本)[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
[7]赵传海.文化基因与社会变迁[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38.
[8]李震,李牧泽.典型建构论:从艺术形象到文化符号[J].中国文艺评论,2021(7):8.
龚倩,中南大学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学博士,南京艺术学院出站博士后。入选湖南省“五个一批”人才、“湖南省高校青年骨干教师”、“长沙市文艺新人”。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等课题二十余项,完成专著3部,发表论文六十余篇。获首届“啄木鸟”杯“中国文艺评论推优优秀作品”奖、“2019年中国舞蹈评论年度推优优秀文章”奖、第五届湖南文艺评论推优活动优秀作品奖,入围第八届“啄木鸟杯”中国文艺评论推优终评。曾任多台舞蹈专场晚会总导演、多部舞剧编剧与执行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