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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芋那瓜那狗:湘西大山里的那些乐趣,你们城里人不懂!

2021-10-20 16:08:31 红网时刻

魔芋

今年国庆长假,孩子们说,暑假因为疫情没回湘西,不如这几天去看看爷爷奶奶。

孩子们的话让人感动。于是,国庆当天,我们便从长沙回到了湘西父亲的山寨。

四百五十多公里的行程,平时开车五小时左右,这次一路拥堵,花了八个多小时。

但,有情哪怕千里路呢。

挖到的魔芋。图/我从湘西走来

回家第二天,孩子们一大早就去摘辣椒,云遮雾绕之中,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父亲的山寨在湘西世界地质公园里,坐东朝西,寨下有条两岔河,河连着很多溪,溪们像蛇一样蜿蜒着,在崇山峻岭间穿行。

两岔河转几个弯,就注入酉水,往上可到保靖县城和里耶古镇,往下可达芙蓉镇和沅陵县城。

两岔河常年滚着深绿色的波浪。早晨,河面上常弥漫着雪白的水雾,把一个个鸡鸣狗吠的土家山寨温柔地裹在怀里。

太阳出来了,云雾才知趣地慢慢往下收。不知不觉,一座座山悄悄地探出头来,露出身来,直至披满金光。

在太阳光照到身上前,我们就摘了满满一背篓辣椒。

摘了辣椒回家,在木屋前后玩耍,孩子们发现了一些高大植物,叶柄粗壮,圆柱形,淡绿色的。

儿子问这是什么,我说是魔芋啊。女儿又问,可以吃吗?我说,生的不能吃,但做成魔芋豆腐好吃。

见孩子们好奇,爱人说,不如今天就做一回魔芋豆腐,也让小家伙们长长见识。

我是满口答应,可说实话,小时候吃魔芋豆腐多,但却从来没有做过,更不知道这道美食的制作过程。

在湘西农村,魔芋是随处可见的栽种植物,几乎家家户户屋前屋后都有那么几株。

母亲说,过去缺吃的时代,这是改善生活的一道好菜,有时一块小小的魔芋豆腐,也能将乡情维系下来。

我是喜欢吃魔芋豆腐的,喜欢那种嫩滑和柔软,吃的时候还喜欢撒一些辣椒粉,是难得的下酒菜。

但在我印象中,生魔芋却是有点伤人的,一不小心碰出了汁液,身体会非常痒,而且越抠越痒。

记得有一回,我就被痒过,好像千万只蚂蚁咬了一般,用肥皂水洗了半天还是没怎么好,从此便看它都有点怕了。

不过,那都是遥远的记忆了。这回有母亲和爱人亲自把关,孩子们共同参与,我也就不怕了。

说干就干,在父亲带领下,大家齐上阵,很快就挖了三个。

刚出土的魔芋,在孩子们的眼中像电视剧中的“地雷”,一个个都不敢接近,生怕爆炸了。

魔芋丝。图/我从湘西走来

爱人用刷子清水冲洗,慢慢地,魔芋变白了,因为怕痒,孩子们还是不敢靠近,躲得远远的。

洗干净后,爱人用刀片把魔芋削成丝。同时,母亲指挥我烧一壶开水,等水滚烫后加入食用碱。

碱水调好后,就倒入装有魔芋丝的盆子里,再用锅铲搅拌,直到它们慢慢凝起来。

凝固的魔芋要捏成了粑粑式样,再放到铁锅里煮熟,这个过程与削丝一样,也会痒手,爱人和母亲她们好像不怕。

可我还是有点怕,一直不敢动手。

魔芋煮的过程中,最少换了三道开水,母亲说要反复地煮,是为了在吃的过程中去掉麻口味。

母亲还说,在没有食用碱时代,农村常用桐子壳壳烧成灰,也有用糯谷草烧成灰,然后用布过滤,那种黑水也含碱。

制作魔芋豆腐。图/我从湘西走来

一旁的父亲则说,魔芋还是种很好的药材,略懂草药的他,还用它为人消肿去毒、治疗烫伤。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本草纲目》真还有记载:魔芋性寒、味平,其生物碱有毒,入药可消肿去毒……

魔芋还能治疗心血管病,糖尿病、乳痛、高烧、丹毒,有健脾胃去风寒、利尿和护肤美发等作用。

父亲说魔芋花是紫色的,很好看,我没见过魔芋开花,只晓得枝杆表皮是灰色的蛇皮花纹。

魔芋很念旧,父亲说挖出来的不能用完,留下靠近茎部那头,放进土坑掩埋,铲泡牛屎放上面,第二年照样生机勃勃的。

晚餐时,爱人把魔芋豆腐切成小片,与腊肉一起炒,快起锅时加了些青辣椒。

魔芋豆腐炒腊肉。图/我从湘西走来

因有猪油,我发现这美味变得晶莹剔透了,而且吃起来还滑滑的,嫩嫩的,爽口爽心。

当然,加了辣椒的魔芋豆腐也点辣味,湘西人嘛,无辣不欢。

那晚,我胃口很好,但没有喝酒,饭,倒是逮了两大碗。


八月瓜

农历八月,是吃八月瓜的季节,我们在父亲的山寨行走,大路、小路边,发现八月瓜真不少。

不过,大多数八月瓜还没有成熟,挂在绿色的瓜藤上,瓜藤又高高地缠在树上。

瓜们仿佛荡着秋千,在风中翩翩起舞。

我们忍不住和八月瓜合影,拍视频,发朋友圈和抖音等,和大家分享这扑面而来的喜悦。

湘西人常说,“八月瓜,九月炸,九月不炸烂冬瓜。”

采摘八月瓜。图/我从湘西走来

为什么要扯到冬瓜呢?我想一是估计八月瓜是冬瓜的缩小版,长得很像。二是九月都不炸开的八月瓜,肯定烂了。

记得年少时到山上放牛,每年八九月间,我们往刺笼里钻来钻去,就是为了寻找这山珍。

大家有时候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就坐在一棵树下乘凉、聊天,聊着聊着,抬头一看,脑壳上面竟然挂着几个八月瓜。

“逮八月瓜咯!”我们如获至宝般地争抢,一阵折腾之后,不记得吃了还是没吃,反正那过程让人忘不了。

八月瓜多长在山野,外形不仅像冬瓜,也像芒果,有人又叫它黄狗肾、牛腰子,药用名为“木通”,是多年生常绿藤本植物。

八月瓜五六月开花结果,花有白色的,也有紫色的,花开得越多,结的果就越多,果皮始为淡绿色。

但再多的瓜,在自然而然的状态下,它们到农历八月才开始成熟,也许,这就是“八月瓜”的来历吧。

九、十月是八月瓜成熟的旺季,外形慢慢变为紫红,沿腹缝线自然炸开,露出乳白色的果肉,圆润鲜嫩,像牛奶雪糕。

这种美味也是山鸟的最爱,我们很多时候辛辛苦苦找到几个八月瓜,摘下来一看,多已被鸟啄得面目全非。

我记得在湘西山寨,吃八月瓜还是很有讲究的,不能早摘,也不能晚摘,炸开即食为最好。

不过,有些人老喜欢把没有成熟的八月瓜摘下来,放在稻草或米糠里捂熟。

我也这样试过,但总觉得少了那种味,且吃起来不甜,淡淡地,还有股酸涩味。

强扭的瓜不甜,道理大家似乎都懂,可不知为何,不少人就是喜欢违背自然去霸蛮,到头来自找苦吃。

当然,八月瓜的吃法也是技术活,不能像吃西瓜和黄瓜那样,张口就大口去咬。

吃八月瓜需要牙齿和舌头齐上阵,加上口腔和脸上肌肉地配合,慢慢地磨,细细地嗦,一点一点地吸。

八月瓜汁多香甜,细腻可口,韵味悠长。吃的时候,也不能咬破瓜壳和瓜籽,因为那都很苦。

八月瓜熟了。图/我从湘西走来

我小时候爱玩,喜欢摘八月瓜,享受那爬树或勾扯的过程,而不太爱吃,因为大口吃进嘴里,满嘴都是瓜籽,咬一口,还有点苦。

我那时不懂事,不明白慢工出细活,也不晓得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总之,一开始觉得不好吃,后来也就没多大兴趣了。

直到前些年发现家乡有不少人在种植八月瓜,才知八月瓜的根、茎、果实、种子具有解毒、利尿、除湿、通经、镇痛等多种药效。

八月瓜富含糖、维生素、氨基酸和多种微量元素,原来它全身可都是宝啊。

国庆前夕,远在湘西的海子兄弟正在农庄里采摘八月瓜,见我询问,特寄来一大包,一解馋味和乡愁。

儿子和我小时一样,吃了几口没耐心,就不吃了。女儿则相反,很爱吃,吃了一个又一个,吃相很认真。

细嚼慢咽,这是耐心的考验,如湘西山歌所唱“冷水泡茶慢慢浓”一样,急不得,八月瓜要一口一口磨,才苦尽甘来。

吃八月瓜,见人的性格,其实也是品味我们的人生。


两只公狗

父亲在山寨喂了两只狗,一只是公狗,另一只也是公狗。

国庆假期回到山寨,我发现这两只公狗有出息了,竟然带了两只母狗回家。

开始,我还以为母狗们是来串门玩耍的。父亲说,它们就是附近亲朋好友家的,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父亲没赶走它们,干脆一起喂。他说,狗来家是福,不就是每天多放两碗饭嘛,没有关系。

父亲的山寨,过去家家几乎都喂了狗,尽管那时候日子清苦,但对于居住稀散的农户来说,狗是最忠诚的朋友。

说白了,狗可以看门,可以预警。

趴在地上的黑狗。图/我从湘西走来

当然,狗也重情重义。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即便是主人家里再穷,狗也不会离开。

如今山寨人烟稀少,狗不多了。父亲倒一直喜欢喂狗,他说,狗是人的伴,也是人的胆。

这几十年来,我搞不清父亲喂了多少只狗了,而且还好像多是黄狗。

大约五年前吧,家里那只大黄狗被好吃狗肉的人放药毒死后,他骂骂咧咧地又到亲戚家捉了一只小狗,灰色的。

五年多过去,小灰狗也长成了黄狗,也因为好吃经历过被人放毒,夹子套夹过,还曾大病过一场,可它依然活着。

这黄狗命运可怜,可它从来没有想过逃走,也从来没有表示过想要离开主人的意思。

但慢慢地,我发现这狗安静了,见人不吠,见肉不抢,对身边一切都持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无所谓的态度。

狗的寿命一般应该在十岁以上啊,它才五岁多,最多才算中年,怎么就如此悲观失望呢。

这可能与它几年前被人放药有关,它为此还抽搐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是我到长沙买药才基本治好。

可一切都过去了啊,就是在它病重期间,我们都没有放弃它啊,何必老萎靡不振呢?

但不得不说,狗是最通人性的,即便是精神再不好,我每次回山寨,那黄狗总第一时间接我,摇着尾巴,嘴里唧唧歪歪地哼过不停。

正是看见黄狗病得不轻,两年前父亲又领养了一只黑狗,同时领回家的还有两只猫。

父亲当时喂了只鹅,三四十只鸡,七八只鸭,再加上两头猪,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有意思的是,父亲走到哪里,那两只狗就跟到哪里,放牛是这样,干农活是这样,甚至散步时也形影不离。

只有过那么一回,今年年初,两只公狗为了谈情说爱而离开过一周,父亲找它们找了几个山寨,有点伤心。

狗们最后回来了,都瘦了一圈,也都好像明白自己错了,不停地摇头摆尾,估计今后再也不会干这种蠢事了。

黄狗在外不知是被人打了,还是争夺伴侣时被狗咬了,它的嘴边留了一块大大的伤疤。

前次回来,我发现黄狗变得越发沉默了。它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把短尾巴蜷在身子底下,双眉紧缩,闭着眼睛,仿佛在想着什么。

我给黑狗拍照。图/我从湘西走来

正值青春年少的黑狗,倒是活蹦乱跳的,一见我们回来,就不停地摆着尾巴,兴奋地叫过不停,显得十分热情。

我吼了一声,这黑狗便知趣地停了下来,尴尬地笑了笑,但嘴巴还是不断地哼哼唧唧。

我每个月都要回父亲的山寨,狗们对我也十分熟悉了,它们对我的车都好像熟悉了,来时大声迎接,走时要跟着车跑一阵才走。

说实话,我也越来越喜欢狗了,每次回到山寨,假如没有看见狗们,反倒有点不习惯了。

这次回山寨,看见两只公狗还带来两只母狗到家,有一只肚子大大的,好像怀孕了。

一看黄狗和黑狗各自那种独特的神态,也基本上可以猜得出是谁干的好事了。

黄狗嘴边的伤,也应该大约的确是黑狗下的毒手,不,毒口。

那么,另一只年岁大的母狗呢,是来陪伴来安慰大黄狗的?或许,它们早就是老相识了。

是啊,人有人的社会,狗也有狗的世界。

万物皆有灵。(文/我从湘西走来)。

来源:红网论坛 作者:红网网友@我从湘西走来 编辑:贺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