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临行前，有朋友惊瞻：“又去川西啊！”把“又”字拖得老长。这一声拖得真妙，把川西的魅力全拖进了这个“又”里。10月19日，我们第四次驶向川西。避开曾经的路径，绕过“旧曾谙”的风景，直入未曾涉足的阿坝地区。一路行无定踪，随心所欲，如朱光潜先生所说，“慢慢走，欣赏啊！”

神秘的东方古堡——桃坪羌寨。

桃坪羌寨位于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理县桃坪乡，岷江上游，杂谷脑河畔，是世界上唯一保存最完整，并仍有人居住的碉楼与民居融为一体的建筑群。它始建于公元前111年，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完整地保留了羌族古老的民族特点，是原始羌寨建筑文化艺术的活化石，被誉为“神秘的东方古堡”，也是世界文化遗产、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独具特色的传统村落。

同伴们在放无人机，我只身进寨闲逛。高大的寨门，石木结构，碉楼形制，透出粗犷、原始、神秘的气息。寨内树木成荫，曲径通幽。房屋都是石块浆以黄泥砌成，外墙毫无粉饰，片石如刃，层层叠叠，粗粝坚硬，锋芒毕露，仿佛是岁月的年轮，历史的刻痕。商铺、餐饮、民宿、咖啡馆、旅拍店等鳞次栉比，古老的羌风与现代气息相融合，既神秘又时尚。沿街摆满了本地土特产，核桃、红脆李、糖心苹果、车厘子、腊猪排等等。尤其是腊猪排，香了一条街，生的黑黄油亮，熟的在锅里冒着热气，令人垂涎。

桃坪羌寨分为新寨和老寨两个部分，刚刚走过的是新寨，2008年汶川大地震，老寨部分房屋受损，震后为修复保护传统老寨，迁出部分居民，在老寨山坡下建了一座新寨，主要承载吃、住、购、娱等旅游服务功能。对口援建单位是我们湖南省，据说后来对湖南游客免收五年参观门票。

穿过新寨，爬上半山腰就是老寨。寨子背山面水，建于一片开阔的台地上，坡下新寨尽收眼底。

羌族八绣大姐讲解碉楼内的设施及墙上由两个“有”字组成的字符。

寨口设了闸栏，凭票进入。见我走来，一羌族大姐热情趋前招呼。她自我介绍是本地导游，年届七十，大名赵八绣。一身羌服，精神矍铄，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向我介绍桃坪羌寨的种种情况，条理清晰，言语流畅，我不禁问起她上过什么学，她自嘲半文盲。我又问“桃坪羌寨”羌文怎么写？她告诉我羌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接着她给我讲起了故事。自古羌人以牧羊为生，羊是羌族的图腾，但羌人对羊爱恨交织。一次羌人打了败仗折返，把经书驮在羊身上，因经书用树皮制作，饥不择食的羊竟把经书啃食殆尽，从此，羌族的文字就消失在羊肚子里了。盛怒之下，羌人将羊宰了，食其肉，硝其皮，制成羊皮鼓，便有了羌族的羊皮鼓舞。

放完无人机的伙计们走了过来，我们请八绣大姐当导游进寨游览。

寨子满是片石砌筑的房屋和院墙，连甍接栋，像我们南方的窨子屋。据说老寨现存千年古建筑115处，有石砌民居房屋98栋，居住着460余口羌族原居民。历史上寨子里曾有6座古碉楼，现遗存3座，都是9层30米高。寨子格局以碉楼为中心，有8个呈放射状的出入口，与13条暗道形成纵横交错的路网，四通八达，寨房相连互通，构成迷宫般的防御体系。寨子地下布设有独特的水网，引高山泉水，经地下暗沟流入各家各户，既可满足生活所用，又可调节房屋室温，还可作消防用水。两千多年前，就有如此科学、完整的人居地下水利系统，真是天下奇观。

巷道低矮曲折，暗无天日，在房屋底层绕来绕去，如入迷宫，两侧的石墙上有碗口大的洞孔，据说是用来御敌瞭望、射击的暗口，里面看外面一目了然，外面看里面一团漆黑。

穿过黑暗的巷道、狭窄的甬道，走进“小琼羌家”，这是寨中现存的三座古碉楼之一。“小琼羌家”共九层，高30米，呈下宽上窄八字型。墙体厚实坚固，每层四方都有射击孔，居高临下，御侮游刃有余。中间几层是生活起居室，没开电灯，比较幽暗，偶有阳光射进，可见空气中飘浮的尘埃，映照着四面被火塘烟火薰得发黑的墙壁，似乎一呼一吸都充满着羌族古老的气息。其中一层楼陈列了羌族的文化及生活物品，一件羌笛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是羌族古老的乐器。“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过去只是从唐诗宋词中想像过羌笛，想不到竟如此小巧。眼前的羌笛由竹制成，两管数孔，笛长约20厘米，笛径2厘米左右，吹嘴上有一切开的薄片，叫簧片，大概“巧舌如簧”就来源于此。羌笛音色清脆而悲凉，动人心魄，给人以虚幻迷离之感。透过它小巧的笛管，仿佛看见大漠边关将士孤寂的身影，听到唐诗宋词风雅的音韵，那一声声悠扬婉转的苍凉，倾诉着铁马冰河的刀光剑影，见证了羌族的历史变迁，蕴含着羌族千年文化的神奇。

碉楼内眺望。

屡见楼内门上、壁上贴着一个特别的字符，由两个“有”字上下组成，上面那个“有”是颠倒的，好像两只猴子在翻筋头。我问赵大姐这个字怎么念，是什么意思？怎么念她说不清，意思就是什么都有，很富有。其实我猜也是这个意思。这一独特的造字，寄托着羌族同胞祈求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相当于我们过年过节贴“福”字。这是在这里见到的唯一一个羌“字”。

每层楼门低矮狭窄，门板却厚重笨拙，门闩带有多道机关，技术不熟练是打不开门的。古老的桌上摆着一套门闩模型，赵大姐叫我们操作，反复摸索才摸到门道。上到第六层就是凌空而起的独立碉身了，越往上空间越狭窄，最上面两层，仅容一人上下，功能转为了哨塔。

碉楼是羌族的标志性建筑，分为家碉、寨碉、烽火碉，主要功用是居住和防御外敌侵袭，体现了羌族人民的生存智慧。据说匠人建造碉楼不用绘图、吊线，不用支架，全凭经验将石块层层砌筑。千百年来，这些碉楼经受过无数次大大小小地震考验，三座古碉楼巍然屹立，安然无恙。古代羌民用最朴素的智慧，创造了最不可思议的奇迹。如今，这里社会安定，人民安居乐业，不再建造碉楼，古碉已成为羌族独特的历史遗产与文化象征。

站在顶楼环顾，古寨石屋错落有致，一片褐黄。峭洁清远，遗世独立。（蒋亚文/文、田文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