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湖南师范大学）

据第一财经报道，大学生毕业回炉读技校的现象越来越多。多省出台政策，鼓励技工院校开设大学生技师班以促进高质量就业。刚刚过去的2025年秋季开学季，全国多地技工院校迎来了一批大学生。

今年8月，安徽省印发《安徽省“技能照亮前程”大规模职业技能提升培训行动实施方案》，明确提出面向毕业年度高校毕业生，开展定向、定岗等技能培训。

“本升专”现象并非2025年独有，几年前就已引发媒体关注。从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动车组检修技术专业招收本科生，到青岛技师学院大学生技师班三分之一学生拥有本科学历。这些案例切实地摆在我们面前。

也许结合就业市场的现实，我们可以轻易将这种现象美化为值得赞美的“学历祛魅”。但我认为，一批批本科生用脚投票，以数年青春和巨额学费为代价，重新挤进专科课堂，类似“回炉重造”的现象落在个体身上，并不美好。就像考研热一般，“本升专”的学生是真的多热爱读书吗？不言而喻，这是一种在本科毕业后遭遇就业寒冬的无奈自救行为。

这反映的是目前高校就业指导的严重缺位——多数高校的就业办仍停留在“统计就业率”的表层工作，缺乏对学生职业规划的系统性引导，更谈不上根据市场变化调整专业结构。可以说，部分本科院校，在关乎学生前途的就业大事上，近乎在玩一场精致的“过家家”。

其一，专业设置如同纸上谈兵。 众多高校热衷于开设听起来高大上的“虚拟经济”“国际管理”等专业，课程大纲脱离产业实际，教材更新速度远远落后于技术迭代。学生在象牙塔里空谈理论，构建起一座座知识空中楼阁，直到求职时才发现，市场需要的是一砖一瓦的实干技能，而非悬浮的概念。这种供给与需求的严重错位，是教育资源配置的深层失灵。

其二，培养模式堪称闭门造车。 当有个别职业院校的班级名称已直白地冠以“××订单班”，精准对接企业需求时，许多大学仍沉浸在论文发表、项目申报的内部循环中。它们与真实的生产一线间隔着一堵无形的高墙，对市场的人才需求信号反应迟钝甚至漠不关心。学生的就业困境，并未有效转化为办学改革的紧迫动力。

其三，责任意识存在角色缺失。拥有先天制度优势和资源优势的本科院校，尤其是一些重点高校，其生存几乎从不与学生的就业状况直接挂钩。部分高校为了提升排名、争取资源，热衷于开设新专业、申报硕士博士点，却对专业的就业前景漠不关心。这种重“面子”轻“里子”的办学思路，导致学生在就业市场上的竞争力不足，只能通过“回炉”职业院校来弥补技能短板。反正无论毕业生出路如何，它们是依然不愁生源，稳坐各种排名榜单。“以学生为中心”在许多时候只是一句漂亮的口号。

纵观历史，自科举制度在隋唐确立以来，古代教育便与选官制度紧密绑定，形成了重经典人文、轻实用技术的强倾向。虽然明清时期已出现对实用科技的探索，但也未能撼动传统教育主流。这导致教育内容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需求严重脱节，许多读书人皓首穷经，却缺乏治理地方、发展经济的实际技能。历史上不乏对其批判的声音，如颜元等思想家便痛斥这种教育“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于世无益。

从古代的科举功名到今日的论文、排名和“双一流”指标，评价体系如同指挥棒，深刻引导着高校和师生的行为。

但，“过家家”的游戏该结束了。高等教育之所以为高等，不应该只在于培养了多少硕博士，而在于能否为社会输送真正有价值、有力量的建设者。毕竟，教育不是自我循环、消化的单向街，而是有益于为时代发展产出人才的立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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