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佳毅（河南大学）

最近，诺贝尔文学奖揭晓，匈牙利作家拉斯洛获奖，其作品译者余泽民也受到了广泛关注。余泽民本科学医，又去攻读艺术心理学硕士，当过医生、插画师、导游，甚至果农蒜农。后旅居匈牙利转向文学翻译，以跨文化贡献荣获“匈牙利文化奖”。几十年间身份几经更迭，职业路径毫无“垂直”可言。网友感慨“不垂直的人生也这么精彩”。

这句感慨不禁令人深思：在这个强调专业对口、职业规划要“垂直发展”的时代，那些看似“脱轨”的人生路径，是否真的意味着失败？面对“毕业赶紧考公”“Gap year成简历污点”“35岁职业危机”的社会叙事，我们似乎潜移默化被灌输一种“线性成功观”：人生应如笔直轨道，每一步要提前做好规划，要选对专业、进入对口行业、稳步晋升，走错一步，你的人生就“落后于别人了”。

可问题是，能一直走在“正轨”的，其实是少数人，他们或许家境尚可、教育基础较好，即便走错也有更多调整空间。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垂直”是现实不得已的选择。行业萎缩裁员、家庭变故、年龄门槛……每一次“脱轨”，都是生存的权衡。可到了面试桌上，一句“你变动太多很不稳定”“简历中间怎么空了两年”，就把所有苦衷轻轻抹去。

况且，所谓成功之路，不一定是当初的设计，而是成功之后才被讲出来的故事主线，是结果决定过程的叙事。如果余泽民没有因诺奖译者身份被关注，他的研究心理学、做医生、导游、插画师等经历或许只会被看作“精力分散”“样样通样样松”。如果刘强东不在哈佛演讲中说自己大学自学计算机、卖过电脑开过餐馆，谁会知道他也有这些“不顺”的经历呢？

人生本就充满偶然与不确定，“不垂直”的人生轨迹，恰恰是许多人的常态。很少有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往往是在屡次尝试、体验、碰壁中，慢慢摸清自己的兴趣与边界。这些经历未必能立刻变现，却可以磨砺韧性，激发活力与创造力，帮助人在多元体验中形成独特视角。

实际上，在技术快速迭代，领域边界日渐模糊的今天，复合型人才也越来越受欢迎。余泽民兼具中匈文化理解，真正实现了跨文化对话；骨科主治医生麻昊宁，白天治病，晚上又是盘尼西林乐队键盘手。这些“跨界”打破了信息壁垒，促进了知识流动与创新融合，同时也在推动社会的扁平化与多元化。

当然，也不能浪漫化“不垂直”。资源、机会、社会支持系统很难做到对每个人都平等，并非所有人都能自由选择“试错”。但一个健康的社会应该倡导一种更包容的价值观：不仅要为余泽民鼓掌，也要允许试错，尊重过程，包容那些看似无用的热爱。

余泽民的经历未必能复制，但它提供了一个视角：不必因“不垂直”而焦虑。所谓的“弯路”，正是认识自己、积累能力的过程。与其焦虑是否“对口”，不如想想每一段经历是否让你学到了东西、掌握了能力，更清楚自己适合什么。人生路径本就多样，重要的是，在不断尝试中，找到愿意持续投入的方向，并坚持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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