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极摄郎/摄
相关链接:
致敬故乡与母亲的颂歌和恋曲
——读许百经组诗《老屋的热流》
文/黎凛
故乡,是一个让人感觉何其亲切又何其沉重的字眼。从文学意义上讲,故乡既是地理的、乡土的概念,又是心灵的、精神的概念。它直接指向人的精神皈依。故乡,是我们祖先流浪的最后一个驿站,是父母的生死场,是我们年轻时拼力挣脱去闯荡世界、年老后又渴望落叶归根却可能回不去的地方。故乡,是每一个人的胞衣地,是文学和精神的源头,是诗歌的寻根。有人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就是这个道理。
在许百经先生题材广泛的诗歌创作中,对故乡的抒写是其重要的内容。对故乡而言,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成为整个故乡。组诗《老屋的热流》,主要是从“母亲”的角度切入主题:“93岁老母亲的唠叨/串起人生的各节链条/故乡是—壶老酒/到时候才能够品味,重生/母亲的心愿是有一个好悼词。”作者选择这样一个小巧的视角,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既相似又独特的故乡与母亲。
没有人一出生就会热爱,除了对自己的故乡与母亲。我一直以来有一个看法,那就是不管是哪一种流派与风格,也不管运用哪一些写法与技巧,一首写故乡与亲人的诗歌,如果不能打动人心,那就算不上好诗。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可以认为,《神坛》是一首真情动人的好诗。虔诚礼佛的母亲肯定没有想到,自己也成为了一尊菩萨:“竹筒下多出一座神坛/蹒跚的母亲/像一位登高瞭望的菩萨。”“越长越矮”的母亲在瞭望菩萨,而我在凝望母亲。我在帮助母亲也是在帮助自己完成了一项伟大而温暖的事业——母子之间的亲情守望——显然,母亲敬神礼佛也无非是为亲人特别是子女祈福,为子女的平安健康祈祷,而在我的眼睛里,年老体衰的母亲成了菩萨,成了护佑儿女幸福安康的菩萨。
这种思想情感在《除颤》诗里得到进一步的呈现:在“我”生命危机的时刻,“母亲抱着我呼天喊地跪求神明保佑/她鬼使神差地实施了一次母亲式手工除颤”,从而帮助“我”度过了厄运、犹如重生。这首诗如果只停留在单纯地记述“我”小时候这段经历,那还算不上一首优秀之作。作者的高明在于,在诗歌的结尾,这样写道:“喝下庙里求来的符水/我慢慢苏醒,死去活来了/自己走着回家的,没有病/母亲今天说时仍面带微笑/浑然不知我右冠状动脉缺如”,母亲的述说里,听起来似乎全是轻描淡写,但是在当初儿子踏入鬼门关时,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几近绝望、无助的情景,需要读者朋友细细体察。就像一个远航的人突然遭遇海啸一般的灾难,但当事过境迁,在耄耋之年回忆往事,他(她)像一个历尽劫波的水手,平静而淡然。
“花甲之际,方知右冠状动脉缺如/认清了自己的真心与本我”,在《致敬,每一次心跳》里,我们发现,人生的缺撼和世界的不完美,让诗人觉悟到许多东西,“偏离主流,找一个角落生存/与缺陷和解,长出新的世界”。《那天的热和冷风》诗里,“寒风、三十里山路、十一岁少年”,“至今留下那天的热和那条空腿上的冷风”,留下父亲的影子和少年成长的脚步。这是在看清了生活的真相后,生命的自我成熟与丰盈;在体悟到命运的残酷后,对命运的抗争与礼赞。透过形象描写与哲理表达,读者感知到诗人对生命、社会、世界的全新认识,从而获得一种生活智慧与人生态度——随遇而安,开朗豁达,知命乐天,稳健、坚毅而平和。
细读这组诗,不难发现,诗人这种生活智慧与人生态度,在很大程度上,源于父母的影响与传承。在《老母亲的自留地》里,诗人通过冷静的叙述,赞美了老母亲的坚守、劳动与创造,以及“风吹雨淋,基因传承、更新”的良好家风。在《三棵枣树》中,我家的三棵枣树有着“一样的基因一样的环境”,“一百年的光阴/三个不同的地方”,“清风、甜味、圆满而苍霜/枣花同时飘落下来”,优良家风代代传承,犹如枣树,钟灵毓秀之美好,让人顿生羡慕之意。
于是在《家门口的枇杷》里,我们进一步看到了人与树的交融:“学会理解一棵枇杷树/向上的力量、往甜看/盛开着热情与期待/竭力把生命推向最高处”,父母的精神品格与潜移默化的教育,把向上与向善的力量,灌注到我们的生命里,仿佛枇杷果的老味道,只要含在口里,“骨子里的东西/到时候就悄悄苏醒”。
诚然,母亲就是“我”心中的神明,但诗人并没有把母亲神化。在《离别辞》里,通过“九十老母”的诉说,呈现了一个真实的母亲:她“有时,精神焕发、少女一样/更多的时候,边说边掉泪”,“担心眼前的幸福瞬间消失/树叶坠落时,对风和大地告白/这是在辞别一个时代”。面对时间的压迫与不可避免的离别,母亲的善良与好强、敬畏与忧虑,以及对亲人和一个时代的不舍,跃然纸上。
作为故乡的一种物化象征,老屋,承载着故乡的历史,浸染着父母的亲情:“顽强而孤独地守候在时光里/弯屈的脊梁撑着拐杖仰望蓝天”,“浸染红色、吴楚、宗祠、花炮文化”的老屋,其实也是父母的化身,有着“深入骨髓的艰辛与不屈”,是我们的暖阳、庙宇、宫殿。以至于,坐在老屋的火炉旁边,一边烤火,一边回忆往事,接受老屋的残破颓败与世界的不完美,“炉膛内埋伏着火种和等待燃烧的炭”,“仿佛父母一直坐在身旁/仿佛烈火从未熄灭”。诗人老屋里的那股热流,何尝不是一个命意深刻的隐喻——生命不息,文明永续,精神常存,人类社会世世代代必将薪火相传。
故乡这个词,似乎给我们更多农耕文明的联想,而面对点石成金的元宇宙(一个基于现代技术创造的平行于现实世界的虚拟现实空间),诗人的这组作品里,多次出现“元宇宙”一词,前后呼应,仿如隐喻。诗人在回眸并展望各种文明形态后,自信地提出“我们在这里,或者不在这里//拜或者不拜”,“修行、得道、轮回/重建一个新纪元”。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未来可能真的会大不相同,但世代的变化都不会离开根和本。在我们的世界,故乡始终是我们的生命源头和起点,母亲永远是我们的灵魂庇护所与精神原乡。她们是我们的根和魂,是我们的诗和远方。根在故乡,魂在诗里;诗在生活里,远方在诗里。这组诗歌,就是诗人致敬故乡与母亲的美好、深沉而意味深长的颂歌和恋曲。

黎凛,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中国诗歌》《清明》《鸭绿江》等报刊与各种选本,出版多部诗集。

许百经,年过半百后写诗,用诗和自己与世界对话。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南方周末》《湖南日报》《鸭绿江》《浙江诗人》《天津诗人》等报刊和大型网络平台,入选多种诗歌选本。有作品集《一个浏阳人的梦》等。作品偶被转载、评论,偶有获奖。

来源:红网
作者:黎凛
编辑: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