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恻隐之心人皆有，怜惜我这落难人。老爷们打发我钱几文，但愿你头发白了又转青，添了福来添寿星……打发点，你们做点好事咯……”

秋日暖阳，横市敬老院内，响起了凄凄切切的唱腔。一个圆脸中年女人拄着拐杖蹒跚走来，她身后是一群围观的老人。她放下拐杖，跪在地上，双手捧起一个四方空盒，朝老人们作揖示意：“打发点咯！”

一位大妈掏出零钱放到了盒中，一位老爷爷摸索了一阵，掏出了几张票子，他放下一张票子，但走开没几步，想了想又转回来，把手中的钱全放进了盒子。一个、两个、三个……老人们纷纷掏钱施舍，还有位拄拐老奶奶，也颤颤巍巍地走近女人，竟然把她手中唯一的饼干递了过去。

这个中年女人是乞丐么？她是谁？她怎么会来横市敬老院里乞讨？

原来这只是横市敬老院的会计周琼，为逗敬老院的老人们开心，她自学自演的一幕花鼓戏片段场景。

这次她扮演《兰继子板砖》中的兰继子，上京城寻找兄长，一路上颠沛流离、饥寒交迫，落得个沿街乞讨，其唱腔凄凉动人。没想到这乞丐装扮竟收到了228元，其中还夹杂了两张100的红票子。

周琼找到这些老人，一个一个去退钱，老人们纷纷摆手：“这本来就是打赏给你的，还要退么子咯？！”周琼笑着解释：“我是闹着哄你们开心的，怎么能收你们老人家的钱呢？”退来退去，最后还剩下了2元无人认领。直到现在，这2元钱还一直静静地躺在周琼办公室的抽屉里……

这，靠谱么？

从2008年横市敬老院建院之初直到现在，周琼便担任会计，开始几年还兼职护理工作。从前的她以为只要给这些老人吃饱穿暖，保持卫生干净便是工作到位了，但这一认知在一群特殊的客人来过敬老院之后便有了彻底的改变。

在宁乡市民政局养老科的委托下，2021年3月23日一早，宁乡市携守社工服务中心负责人贺巧阳，带领社工伙伴一行五人，来到了横市敬老院。那天在这开展了一场由全市敬老院管理层和护理人员分批参与的培训，内容是老人心理健康知识讲座和老人情绪释放及团队建设管理团辅活动。

“老人心理健康？”这与平常的业务培训不大相同，参训人员不禁悄声嘀咕起来：“这，靠谱么，该不是花架子吧？”大家多半处于观望状态。而作为当时的东道主，会计周琼的参与度似乎也并不高，中间还悄悄地离了场。

讲座结束后，廖老师、喻老师和徐老师又组织了敬老院的老人们进行丰富多彩的活动：拍打操、接龙按摩等，特别是在玩千里传球时，老人们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这便是团辅活动，重在对老人们进行精神上的安抚与陪伴。这欢乐的气氛让开始有些怀疑的人们有了一丝触动。

从怀疑到坚守

虽然第一次不大热情，但没过多长时间，携守社工他们又来了。周琼注意到，这些社工来过之后，老人们的精神状态会好上一段时间。她开始对这些活动感兴趣了。在廖老师的精心指导下，好学上进又有爱心的周琼自己也尝试着开展活动，尽量不重复、不单调，很受老人们欢迎。

视频记录下，一个个镜头见证了他们的开心时刻：

你看，在周琼的带领下，浑厚有力的军乐声伴奏中，老人们分列两队，高高举起手上的拐杖、拖把头、衣叉子，“一二一”“一二一”，步伐铿锵，一批老弱病残却踏出了军人的气势；风雨长廊中，老人们排成长队，你拍我肩，我按他膀，温暖传递给了所有在场的人；院子里，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圆，周琼在中间带领大家一起做拍打操，拍拍肩膀和手臂，拍拍胳膊和腋下，拍拍腹部和肚子，最后拍大腿，动作有的笨拙有的夸张，惹人发笑；“洪湖水，浪呀么浪打浪啊”，两把拖把分拄在两旁，拖把在周琼这化成了划船的浆，身后便是一大排坐在椅子上的老年乘客，跟着她前仰后合，似乎正航行在湖中央……

欢快的“哥已不是当年的哥”，一位本来拄着拐杖颤巍走来的老爷爷，听到这个音乐，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子，把拐杖朝身边人一扔，笑容满面朝周琼蹒跚走来，周琼迎了上去，主动牵起老人的手左右摇摆起来；伴着老鹰抓小鸡的欢快音乐，周琼站在队伍正前方，身披一件大红花的披肩围巾，张开胳膊，像老鹰展开了翅膀，护工当鸡妈妈，身后是一群边笑边牵着护工衣服的老人，他们后面一个扯着前面一个的衣裳，队伍随着鸡妈妈的守护而左右摆动，这群平均年龄超过70岁的老人，像又重回了孩提时代。

不光是集体行动，还有不定期比赛：来一场投篮赛，老人们一个接一个站在十米开外，抱着篮球，前面是一个大篮子，看谁投篮最准；夹乒乓球比赛，谁用筷子夹球运到另一头最多，谁便获胜。助威声、加油声、提醒声，热闹非凡。连脚明显朝内歪的老人也“一路小跑”，谁也不甘落后。空气里充满了快乐的味道。

周琼还不惜丑化自己的形象，除了扮演乞丐，她还扮演小丑：头扎冲天小发辫，伴随着奇志的单口相声，表演双簧里面那个傻乎乎没记性只想着吃油条的小傻子。

嘹亮的军歌响起，一个有些破旧的圆锥形塑料隔离墩，被周琼顺手拿来当喇叭，朝天吹了起来，那一本正经用尽全身力气的模样，把在场的老人们逗得哈哈大笑。

习惯了快乐的老人们

老人的笑容就是最大的鼓励。老人们开心了，心情便好了；心情好了，心也就近了；心近了，老人们便有了归宿感。

五保老人谭嗲嗲原来一直闹着要回家，现在反而成了活动的积极分子。有时周琼逗他，说要送他回家，他着急得很，像小孩子一样：“我只回家看一眼好么？我不住那，我还是要回院里来住呢！”像他这样的五保老人，在这里不光吃饱穿暖，还得到了陪伴和快乐，谁又会舍得离开呢？

有时周琼工作忙，一连几天没开展活动。老人们便纷纷来到她的办公室，追着问：“周会计，今天搞么子活动？要我们搬凳子准备不咯？”看着这帮老人像小孩子般期盼的眼神，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今年5月，周琼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摔倒在地，造成双手、双腿摔伤，在医院住了20来天。她在医院，心心念念她牵挂的那些老人们。而她一回敬老院，老人们也纷纷围了上来。

姜嗲嗲改不了的大嗓门：“小周，你住院20天，我感觉好像过了两个月！你不在，少了好多笑声，过得没一点味。”

看来，老人们追求的不止是一日三餐，他们更看重的是否有人能带来精神上的慰藉！这也进一步证明，宁乡市民政局推动的这项关注老人心理健康的活动，确实取得了看得见的效果，当然也有长效坚持开展下去的必要！

爱与陪伴，探索路更长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宁乡市民政局在探索老人心理健康的道路上，在湖南省首开先河，率先迈出了第一步。

他们委托携守社工给老人们进行定期心理辅导，其中便包括了团体辅导和个案辅导，并对各敬老院管理层和护理人员进行相关培训。

2020年开始试点，2021年在全市28家敬老院全面铺开。2021年全面铺开以来，除了疫情特殊情况不能进院以外，携守社工对敬老院管理和护理人员的培训，已全部顺利完成，并坚持进院开展活动：走访座谈111次，全面了解并掌握了各个敬老院的基本情况；开展个案咨询167人次；开展团体辅导、沙龙等活动169次。

心理健康服务开展之后，东湖塘敬老院周院长发现通过个案辅导后，原先不服管理的何嗲嗲有了明显的变化。用周院长的话就是：“跟变魔术似的！”这话虽有夸张，但也是周院长对心理健康服务的认可，同时也直接体现了团体辅导的效果。

青山桥敬老院的罗院长认为团体辅导，为院里带来了生机和活力，说院里很多老人盼望心理咨询师能常到院里开展活动。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如何更进一步关注老年人的心理健康，让老年人更好地安享晚年，携守社工将在市民政局带领下，团结全市各养老机构，进行更加深入有效的探索……

作者简介

刘海知，微信名：普洱归来，中学高级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二级婚姻家庭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宁乡市慈善义工、携守社工志愿者。曾在云南边境随军十数载，系坝塘镇文联理事，宁乡市诗散文协会副主席。大学时代，文字即散见于《长沙晚报》《三湘都市报》等；工作后，又陆续有教学或人生感悟在《教师报》《云南教育》等各级报刊杂志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