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与沉郁

◎昏暝时光

睡着了吧，一个下午

同伴们在身旁

炎热的日子已过去

球与球桌撞击，一些

脚步声，一些鸟儿的声音

为什么不，不努力听清

他们阴凉的话

天要黑了。溪水啊，河流

雀跃在转弯的地方

你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睁眼看见叶子落在水泥上

而土地不再接受它

◎猫

它越来越喜欢站起来了

朝向窗外，朝向更高更远

更看不见的什么地方

常常天暗下来

独自趴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

看着你，有时什么也不看

它更加频繁地陷入回忆中了

除非某种突然的悸动使它立起身来，成年后的

第一个春天就要来临

——上一年国庆节它曾对此做出误判

使你难以理解的是它还要做出这样的判断

站起来，将头扭向远方

你知道它再也不可能用它的瘸腿

往阳台外纵身一跃了

答案对你是毫无意义的

只是它仍相信这一点，和去年一样

仅此而已

◎船坞即景

船漂走的时候是六点

船驶入微薄的雾像年迈的你走进一个早晨

你所担忧的是，汝之一生

游移不定如同涡轮处的石子

逃离江河已难再寻觅

你如今与时间相依为命

树叶独自听见水声

当所有浮在空中的不确定性都已消失

是说今生最大的心愿业已了结

而我所关心的远非如此

榕树的巨大根须伸入河水

翠绿中透着静谧

使人难以抗拒的是消逝时间中所含有的魄力

对苍老的讶异使人动容

这时你该让我看见你的眼睛

如你所知，河水已经溢出河岸

如果我已经站在河水前

你该让我看清你的脸

如果两个生命终会相见，我想

你总该对时间的悟力有新的了解

◎污点

提水人感到怪诞，他将卡

放在读卡器上，但水没有出来

数字在减少，像夜晚始终消耗着他

他第三次提起空桶，离开了

或许不会，有更多的机会来审视这条路

他将因变脏而从纸上消失

他将因，缺乏清洗而沉默

在必经的寂静之地，他捕捉到早春的枯园

这容易使人放弃一种选择：将冷水

浇向头顶，他的朋友曾这样做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必要的痛

使人快乐，但此时他预知徒劳

细碎的声响，逐渐在夜晚消失

取代它们的，是光，被轻易持有，更亲近地

照射于人脸，它们并不比飞蛾活得长久

但人们必须得为此，做出选择

提水人的水也枯竭了

他选择不前往明天

这天，他满身泥泞地待在黑夜里

没有人察觉他是书上的一个污点

◎白塔

选择这个意象……只能是它了吗？为什么

不是白塔的影子？不是那些

一触即破的波纹，或者，波纹平复后的水面？

仿佛你真的看到并发现了一片阴凉。

水是绿色的，温润与沉郁互为表里。

那么还会有荡起双桨的那种轻灵？

柳条并不遮挡旅人的身形，最好能伸手拨弄

或者折下一小段，青涩的汁液中，能认出

时间的伊始。但你得知道不可回避的话题是溪流，

尽管它也曾在另一些诗中出现。因为

暗处终将不复存在，这和对过往的谈法相同。

风中柳枝在摆，你们得兜一圈才能到达湖的对岸，

现在问题在于你不想过去了，于桥中央折返。

对意象的选择也是这时开始的，你突然对

生活的可能性感到悲伤，或许是

另一个你已经到白塔去过……

波纹产生的瞬间你觉得自己是个一触即破的影子。

◎敦煌夜奔

早知道不会这么轻松

我摸索着走向引擎

静谧充满这片天地

再认不出公路或者护栏

我眺望远处的焰火

深知此时言语的可笑

来时我身披黄沙

引擎声中盛有海浪

现已全部沉入沙丘

如果红色丝裙适合大漠

你纤柔的手使人想到和亲

我无心拜访王朝的废墟

已有太阳在它的夜空划过，结出

霜冻之花

群星坠落时车队离开了

满载孤独，在未苏醒之大地

如同牛羊迁徙

我们将前往旧有之地

爱过去所爱，连这也未曾改变

叶由疆，本名蒋文颉，1995年生于湖南，毕业于暨南大学，现为新能源汽车行业产品经理，诗歌散见于《花城》《青年文学》《草堂》《山花》《作品》《香港文学》等刊，曾获第七届“包商银行杯”全国高校征文奖、东荡子诗歌奖·高校诗歌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