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论/摄

年夜又闻炮仗声

文/唐盛明

悄无声息地，又过年了。

自家乡祁阳创建国家卫生县城以来，就明令禁止城区内燃放烟花爆竹（土话称炮仗），连过年亦如此，人们似乎渐渐习惯了。大年三十晚上，我喝了一点酒，便早早地睡了，约莫过了三更时分，于酣睡之中，忽然就听见噼噼啪啪的炮仗声，一阵接一阵。我惊醒后，聆听窗外，却是一片寂静。哦，难道是在做梦？

过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而在祁阳这个地方呢，气氛格外浓郁，比如贴对联、放炮仗和恰（吃）团年饭等，留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单说放炮仗吧，这里十分讲究，整个大年夜要燃放三轮呢。首先在团年饭之前，燃放一封或一圈大红炮仗，展示团团圆圆，和和满满。接着在半夜的时候，也就是零点钟声敲响之际燃放炮仗，好迎春接福，喜开财门。最后等到天开亮之时，还要燃放一圈炮仗，以示新春吉祥，万事顺遂。可是这些放炮仗的传统习俗，也只能留在深深的记忆里了。

是呀，永远忘不了那个年代。我随母下堂来到上茹冲，虽然是熬过了饥荒的年月，但依旧缺吃少穿。每逢过年，母亲就提前招呼继父，从街市上买回一封封炮仗，尽管家里人多劳少，生活过得紧巴巴的，而继父利用寒冬农闲时，到临近老乡家里做木工，一天下来可赚回1.5元钱，除去交给生产队1.2元外，仅剩下3毛钱，父母用这样积攒下来的一丁点钱，除了给我和姐妹买点新衣衫裤子外，就是买炮仗与碗筷，让自己崽女也能享受一份过年的喜庆。

我从小到大胆子小，最怕放炮仗。所以，那些年的大年夜放炮仗，都是继父卷着一支喇叭筒旱烟，亲自点的火，我只有捂着耳朵在旁边看。其实，那时候的小院子周围全是山坡，处于半闭塞状态，相隔几里地才有院落，想看一次放炮仗真不容易，唯有羡慕远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炮仗声以及那一声一声冲天炮的钝响。记得有一年，我恰了年夜饭后，跟小院子里的堂兄弟们玩累了，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等第二天早上见满地红红的纸屑，竟然有点责怪继父：“怎么不叫醒我看放炮仗呢？”继父竟憨厚地一笑，说：“去问你娘呢！”母亲也笑了笑说：“看你睡得像小猪崽一样，哪个敢喊你呀？”

那个时候我还小，对过年以及放炮仗的习俗，还弄不明白。偶尔有一次吧，听下茹冲那位当老师的名琪堂伯说起：相传在远古时候，我们的祖先曾遭受一种最凶猛的野兽威胁。这种猛兽叫做“年”，它捕百兽为食，到了冬天，山中食物缺乏时，还会闯入村庄，猎食人和牲畜，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人和“年”斗争了很多年，才发现“年”最怕三种东西，即红色、火光、响声。一到冬天，人们就在自家门口挂上红颜色的桃木板，门前烧一堆柴火，甚至通宵不睡，敲敲打打。这天夜里，“年”闯进村庄，见到家家有红色和火光，听见震天的响声，吓得跑回深山，再也不敢出来。于是，大家互相祝贺道喜，张灯结彩，设宴饮酒，庆祝胜利。之后人们就用火药做成了红色的炮仗，开始在大年夜燃放。这个习俗一直沿袭至今，从未间断。

我渐渐长大，继父也渐渐变老。不管我在祁阳县城，还是调到市里工作，都携带着妻儿回家陪继父和母亲过年，自然而然接过了大年夜放炮仗的“重任”。继父还有点不放心，往往不到半夜就叮嘱我：“奶崽，等会记得放炮仗哦！”后来，随着经济的繁荣，放炮仗的习俗似乎越来越浓，炮仗由一封一封，变成一圈一圈，一盘一盘，再发展到一桶一桶的烟花。儿子吵着要我上街帮他买各式各样的烟花和炮仗，这样嫌不够，还缠着让我带他爬上小院子后面山头，看整个县城此起彼伏的烟花绽放。接连几年，好友林奇在羊角塘镇任职，那里盛产烟花炮仗，他每到过年就送我几大盘炮仗和两大桶烟花。当然，这点火燃放的任务早已交给儿子了，我呢便陪着继父和母亲一起观看，儿子算是过了“瘾”，继父也憨憨地笑着，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离开家乡祁阳多年，从零陵搬到冷水滩，早些年市里因创国卫禁放烟花爆竹，我也习惯了大年夜的那种清静。继父过世后，为照顾年事已高的母亲，我便带着妻子和年幼的小女儿，举家回到祁阳。可祁阳这里燃放烟花炮仗的习俗依然很浓，甭管大喜事小喜事特别是过年，那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闹得令人心烦，连晚上睡个安宁觉都不能呢。待我在浯溪御园买了新房，索性将母亲接到一块住，颐享天年。搬迁新房的头两年还允许燃放炮仗，我在过年时买了好多大盘炮仗和大桶烟花，大年夜尽情燃放起来，让母亲和小女儿看得心花怒放。

去年过年，只是母亲在初冬时节已静悄悄地走了，临近过年时武汉爆发新冠疫情，儿子、儿媳和小孙子不能回来团聚，年夜饭就我和妻子、小女儿三人，加上没有烟花炮仗助兴，正月初连走亲访友都被禁止，这年过的也太冷清寂静了，难怪又梦着放炮仗呢！俗语说，过了腊八即年关。又是一年传统佳节来到，可是根据全国疫情防控需要，提倡就近居家过年，或许儿子一家回来团聚的计划又要搁浅......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是呀，立春在即，熬过了冰雪严寒，已经看到春暖花开的希望了，所以过年放炮仗与否，并非显得那么紧要。我想，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的心境，只要你过得健康快乐和充满希望，你每天都会像过年一样，喜悦也会像炮仗一样在你的心中炸响，噼噼啪啪，热闹无比！

唐盛明，湖南永州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诗词协会理事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在市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00余篇（首），多次获市级以上奖项。散文《家乡的立夏蛋》荣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首届“海峡情”征文比赛优秀作品奖，诗歌《春风》被收入《新时期湖南儿童文学作品选》，散文《寻觅浯溪》《谨致囚鸟》和《诗意栖息的老山湾》被收入《中华散文精粹》。近期有散文发表于《民主》《时代邮刊》和《湖南散文》等，《满谷药香》荣获郦道元全国山水文学大赛散文类一等奖，词作《江城子。海滨公园漫步》荣获“大美中国。圆梦福田”第二届中华诗词节大赛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