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上生月/摄
湘江北去
文/蒋集政
湘江是湖南省最大河流。湘江由发源于永州蓝山县的潇水与发源于广西兴安县的湘水,至永州萍岛汇聚,始称湘江,流经永州、衡阳、株洲、湘潭、长沙,至湘阴入洞庭湖后归长江,干流全长840多公里。
湘江更是长沙的母亲河。湘江自湘潭县昭山进入长沙,由南向北纵贯市区,经望城乔口出境至湘阴入洞庭,经过市境约25公里,有浏阳河、捞刀河、靳江、沩水河等主要支流汇入湘江。湘江以她无私地给予推动了长沙的建设发展,更以她博大的胸怀哺育了世世代代的长沙儿女。
我曾经在湘江上游的永州零陵、冷水滩学习、工作、生活了好些年。记得上世纪70年代末念高中时,学校离潇水河边不远,夏秋晴好的日子,在那段被著名作家叶蔚林先生称作“没有航标的河流”里,我们寄宿的学生常在晚饭后到潇水河里去洗澡游泳。潇水河的水真清啊!河水清澈见底,细细的白沙,青青的水草,五彩斑斓的鹅卵石,站在河岸边,一览无遗。置身河水中,落日的余晖里,空气尽管是温热的,但清凉的河水仿佛能够透进身体里一般,分外凉爽,偶尔有鱼虾从身边游过,水性好的同学一个“迷子”潜到河心,甚至能从鹅卵石下摸出一只小河蟹。上得岸来,赤脚踩在河边的沙滩上,软软的细细的沙从脚趾缝里挤上脚背,湿湿的暖暖的感觉,舒服极了……
潇水自南而北、湘水自西向东于零陵萍岛汇聚,总体上自南而北,但到达冷水滩城区后实际上是折向东而行流向衡阳的。所以,真正感受到“湘江北去”的豪迈与激情还是到长沙求学、工作之后了。当上世纪80年代中期第一次来到橘子洲头,看湘江滔滔南来,汩汩北去,特别是伫立在《沁园春·长沙》的词碑前,心中默默念诵着一代伟人60年前的“激扬文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仿佛看见青年毛泽东于橘子洲头独立寒秋,“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的壮丽景色,不禁发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惊天一问……“湘江北去”成为搅动中国历史风云、成就时代大势的滚滚浪潮,更是激励多少三湘学子、中华儿女投身革命、振兴中华。
有人说,“湘江北去”体现的是湖南人“敢为人先”的创新意识和豪迈气概。在中国的大江大河中,一般都是自西向东流的,所谓“大江东去”“滚滚长江东逝水”。相传清代经学大师王闿运作过这样一副对联:“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虽然不免狂放,却表现了湖南人的豪迈气概及湖湘文化对近代中国的深远影响。滔滔长江,不过是湘江余波;而濂溪只是湘江(潇水)的一条支流而已。多么气势磅礴的词句,多么奔放不羁的豪情,多么豪放自信的湖南人。当然这里所谓的“濂溪”其实是指北宋理学大家周敦颐(1017年—1073年),号濂溪,世称濂溪先生,是北宋五子之一,宋朝理学思想的开山鼻祖,文学家、哲学家。而更令我自豪的是,濂溪先生为湖南道州(今永州道县)人,是永州人的骄傲。
湘江虽然给予了长沙发展养分,哺育了长沙儿女成长,但数百米宽的一条大江将长沙分隔为东西两岸,在漫长的岁月里也给长沙的发展和东西两岸人员交往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曾几何时,湘江两岸来往全靠渡船。报载:1949年10月1日,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长沙要举行一系列庆典活动,西岸人争相过江去见证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为此提前预备了500来个划工,江面呈现百船竞渡的壮观场景。但仍然出现了那些不能坐上划子到东岸长沙城见证新中国成立的老人急得跺脚痛哭的场景,令人刻骨铭心。
新中国成立后,湘江两岸交通渐渐好转,1950年成立了长沙市划驳船联合运输服务社,共有驳船、划子400多艘;1951年新建石阶码头,省航运公司用蒸汽轮渡船定时运送人员过河……但没有桥,东西两岸发展差距甚大,整个西岸就如农村,没有一条水泥路,也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直到1971年9月湘江大桥(现橘子洲大桥)开工建设。据说1972年9月大桥竣工通车时,全城人民争相观看,人山人海,蔚为壮观。
橘子洲大桥的建成通车极大地改善了湘江两岸的交通,但长沙人民盼望湘江上兴建第二座大桥却差不多等了20年。1987年开始兴建的银盆岭大桥直到1991年1月30日才竣工通车。此时,我调入省城工作不到两年,记得竣工通车时我骑着单车前去观看,因为交通管制,许多市民都不能前往,我只是在湘江大道的北站路(现湘雅路)口远远地看了看那用白色钢索斜拉着的大桥。
此后,过江交通建设明显加快。自1994年12月开始实施“六桥三环”城市交通路网建设,2000年猴子石大桥建成通车,2004年黑石铺大桥建成通车……一座座大桥横跨湘江,到2006年“六桥三环”城市交通路网全部贯通。至2020年9月底,不仅湘江上又增加了福元路大桥、湘府路大桥,还增加了营盘路过江隧道、南湖路过江隧道,开通了横穿湘江地铁2号线、3号线、4号线,正在建设桐梓坡路—湘雅路过江隧道、横穿湘江的地铁6号线……“湘江北去”再也不是隔断长沙城区东西交通的“天堑”。
湘江洪涝灾害一直是长沙人民的一大困扰。自1951年有水文记载以来,湘江有几次洪灾让人记忆犹新。1954年湘江出现近100年间最大洪水,造成严重洪涝灾害。1994年,湘江发生历史上罕见的特大洪水,零陵、衡山、株洲、湘潭、长沙等均出现创纪录的最高水位,造成了严重的洪涝灾害。1998年长江流域发生全流域性大洪水,湘江长沙站创历史最高水位39.18米,洪水持续两个多月,造成了巨大损失……
痛定思痛。长沙市委、市政府决定加大水利基础设施建设力度,特别是湘江长沙段,按照200年一遇的标准进行建设,极大地提高了防洪抗洪能力。到2009年湘江长沙段水利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全部完成投入使用,此后虽然也发生了几次特大洪水,湘江长沙段防洪水利设施经受住了严峻考验,湘江两岸“固若金汤”,长沙城区在特大洪水面前“岿然然不动”。特别是2010年6月,受连日强降雨影响,湘江流域洪水暴涨,6月25日8时,湘江长沙站水位达38.46米,直逼历史最高水位。2017年6月湖南普降大到暴雨,7月3日零时12分,湘江长沙站水位上升到39.51米,比1998年出现的历史最高水位还高出了0.33米,造成橘子洲暂停运营,岳麓山紧急闭园,但城区没有出现重大险情和长时间内渍,也没有造成重大损失……“湘江北去”,湘江洪水也一路“北去”了。
湘江不仅曾经有洪水肆虐,也有旱情困扰。有许多年,受持续干旱少雨天气影响,湘江长沙段水位下降,导致美丽的湘江干枯见底,橘子洲以西的湘江断流,河床大面积裸露,行人可以在上面行走,两岸的滩涂被市民种上了绿油油的蔬菜,过往的大型轮船只能在航道中心缓缓行驶,市民可以沿着“露底”的河床,步行登上橘子洲。据湖南省水文部门统计,仅1998年至2012年的14年间,湘江长沙段枯水水位持续走低,平均每年有50多天低于25.36米的设计水位,且枯水时间越来越长,其中枯水期最长的2004年达104天。2003年后湘江长沙段水位连续低于25.3米,最低的2012年1月1日20时水位降至22.37米……
湘江枯水期使长沙面临前所未有的“水荒”,长沙成了资源型缺水和水质型缺水的“两缺城市”,不仅严重影响了长沙的工农业生产,沿江自来水厂因为取水困难而对市民生活造成巨大影响。
面对越来越严重的“水荒”,长沙市委、市政府决定在湘江长沙段下游修建“拦河大坝”——湘江长沙综合枢纽工程选址蔡家洲,于2009年9月30日破土动工,分三期建设。
湘江长沙综合枢纽工程经过广大建设者3年的辛勤奋战,于2012年10月7日三期围堰正式合龙实现首次截流后,湘江长沙段水位达到26米左右,从此告别“水荒”时代。到2014年底,湘江长沙综合枢纽工程全部竣工,湘江长沙段正常蓄水位29.7米,整个工程形成长达100公里的库区,将长沙、湘潭连成带状滨水区域,成为全国最大的城市中心水源地。一条黄金水道串起长沙、株洲、湘潭3颗城市明珠,使湘江真正成为湖南的“莱茵河”,湘江长沙段再现“漫江碧透,百舸争流”的壮丽景色。
2020年11月一个晴朗的夜晚,陪同几位外地朋友夜游湘江。我们从湘江西岸枫叶游艇码头出发,自橘子洲东边主航道往南,绕橘子洲一圈,自三汊矶大桥至猴子石大桥的湘江两岸景色尽收眼底。深秋的夜风吹拂着江面,不免感觉些许寒意,但放眼夜空下的偌大星城,不禁豪情满怀——只见岳麓巍峨,长洲横卧,两岸高楼林立,错落有致,霓虹灯光闪烁,辉煌灿烂;万家灯火,高高低低,若隐若现;天上地下,星星点点,交相辉映……好一派“山水洲城”的美丽景色。
湘江,依然滔滔南来,汩汩北去,南来的是时代潮音,北去的是奋进高歌。湘江之滨的长沙,正伴随着这时代潮音,在新时代的征程上奋进高歌。

蒋集政,长沙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来源:红网
作者:蒋集政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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