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马哈/摄

春天即景（组章）

文/苏启平

鱼戏溪草

弯弯的小溪，弯弯的流水，藏着弯弯的诗意，像春草一样绿油发亮。鱼靠近水里的一根草，用嘴唇亲吻，嬉戏。离开，又回来，如此反复。生活中的一些事，重复相近的场景，如同把文字从一张纸复制到另一张纸。一只鸟，掠过田野；一条鱼，畅游小溪。谁比我更自由幸福。我是孤独的人类，挣扎在名利的樊笼，大汗淋漓甚至惊魂甫定。万物都该有自己的自由，鱼也不例外。

春风打开春天的大门，一抹阳光清新怡人。经过与冰雪的一场格斗，冬天塑造了鸭子的坚强。鸭与水交融的片刻，一朵野花含苞欲放，鱼用自己独特的表情显示羞涩。有一股浑浊的水流从上往下，扰乱了村庄的思绪。田野上传来黄牛的眸叫，紫云英在锋利的犁铧下滋养大地。鱼对虾说：一河春水，两岸稻香。

风吹杨柳

春风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力量，吹出了杨柳的嫩黄。每一片叶子都是一张笑脸，面朝天空，满眼星光。守候一条河流，一座池塘，其实都是为了守候一湾碧水。如同爱一个人，爱一件东西，只是因为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期待有一个人，完全属于自己，没有世俗的羁绊。任天高地厚，我只取一片阳光，一枝杨柳。

杨柳与水择邻相处，风拐个弯，便以春天的名义为媒。水在风里波澜微皱，杨柳在心里泛起涟漪。所有灵动的事物分外敏感。敏感是密密麻麻的虫蚁，爬上了掌心。杨柳把自己完全交给春风，任由摆布。柔软的身段，在风里自由招摇。信任与爱恋源自对春天的依赖，心手相牵，守望家园。飘絮纷飞，铺满柳岸。朦胧的烟雾如同美妙的诗句，多少美景浮上心头。

泥融飞燕

春耕过后的田野，静如明镜。村庄珍惜这一年一次的机会梳妆打扮，炊烟是淡淡的眉。以水为魅，大地脱下厚实的衣裳，松软的泥土开始孕育希望。青蛙再也无法忍受长久的缄默不语，拉上月光做的窗帘，独自欢呼。虫鱼鸟兽伸个懒腰，擦亮沉睡的眼，前面百花盛开。村庄复苏，一幕轰轰烈烈的戏曲重新开始，重复了几千年。

燕子穿过高山，站在电线上传播远方的消息，像春雨洒满群山万壑。千家万户，一片欢呼。每一棵树木在孩子爽朗的笑声里孕育新枝。一点一滴的泥垒成一个家，燕巢是老屋最美的衣饰。农村春天里最浓重的仪式感，便是乳燕归巢。燕子、孩子，是禾苗最好的伙伴，在成长里共同期盼秋天的丰收。一只燕子飞进村庄，用力剪出一抹一抹的绿，温暖人间。与燕子有关的一切事物，属于春天，属于我的童年。

惊蛰雷鸣

村庄沉睡在乌黑的夜，所有的理想鼾声四起。古老的月亮，抵挡不住乌云的攻击，消失在崇山峻岭。万物静寂。只有狗彻夜不眠，偶尔烦躁不安地朝着天空狂叫。滚滚的雷，从天空落在地上。重重地砸在春天柔软的身体，砸在我涉世未深的心。是春的脚步如此深沉，还是世间太多的痛苦忧伤？抑或告别寒冷的冬天，吹响向希望进军的号角。

雷声惊醒冬眠的虫蛇，惊醒大地，可否惊醒执迷不悟的我。期待彷徨的时候天空有一道闪电横空出世，拍醒顽冥不化的自己。有如醍醐灌顶，有如晴空明朗，花香迷人。吹一声口哨，权当是随声附和惊雷，跟随春天的脚步前进。忘记后面所有的寒冷，荒芜；在一个叫做惊蛰的时令扬帆起航。

雨过清明

雨熟悉清明的性情，下得细腻绵长。一束哀思来自天上，在清明的风里格外浓郁。绿油油的山林，悠悠岁月，记忆如同青苔密布。沿着山上弯弯曲曲的小道，是否可以遇见我逝去的每一位亲人。我在稀疏的雨中泪流满面，生怕自己滑倒在哪一段故事，不知归路。

用一壶酒，与春天一起，唤醒沉睡的亲人。路边的春草，是我疯长的眷恋。山鸟倾尽所能吟唱，祈祷与祝福挥洒人间。万物生长，包括思念。所有的疑惑豁然开朗，我懂得了为什么清明是在春天。雨过了，还是雨。连偶尔响起的爆竹也无法遏制雨的过往。愁绪撑着伞到处游走，整个村庄一片神秘。

苏启平，男，1977年12月出生，汉族，湖南浏阳人，高级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作家分会副主席，湖南省诗歌学会散文诗分会副会长。有作品在《星星》《散文诗》《诗潮》等多种报刊发表。参加第19届全国散文诗笔会，获第2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第12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等。有作品入选《中国散文诗百年经典》等选集，著有散文诗集《回不去的故乡》等4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