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华容版“小岗村”故事上演

打破坚冰 分田到户

1980年，全省率先试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兔湖垸大队社员交秋粮（资料图片）

岳阳日报全媒体中心记者 刘克宏 报道

人物小档案

陈克斌，1932年出生于渔民家庭。1958年入党，1964年起先后在湘阴、华容参加社教工作队。1966年6月，被任命为华容县原万庾公社兔湖垸大队党支部书记，在任18年之久。年过半百之时，在全面落实 “干部四化”（ 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制度时卸任。至退休前，一直担任村议事会主任。

讲述大事件

35户村民签下“生死契约”

华容县是全国“四级农科网”的发源地，是湖南省探索家庭联产责任制的“破冰点”。

1978年11月的一天晚上，安徽省滁州市凤阳县小溪河镇小岗村18位村民冒着坐牢的危险，在一份承包责任制的文书上按下鲜红的手印。从此，中国农村开始了由“人民公社”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历史性变革。

当安徽小岗村农民在“包产到户”契约书上摁下红手印时，华容县农民也悄悄开始了分组联产计酬责任制的探索，人民公社体制下土地集体所有、集体经营的坚冰，亦开始出现松动。

这一年，华容版“小岗村”故事上演。时任华容县原万庾公社兔湖垸大队党支部书记的陈克斌，和几名村干部签字作证，让兔湖垸大队第十队的35户村民，签下责任自负的“生死契约”后分了田。

万庾公社兔湖大队率先实行土地“包干到户”，拉开了湖南农村农业改革的大幕。陈克斌因此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全省农村改革的标志性人物。

时光飞逝，沧海桑田。但是40多年前的那个场景，陈克斌记忆犹新。

华容县地处洞庭湖腹地，是冲积平原，素有“江南粮仓”之美誉。万庾镇得名甚早，“庾”为露天谷仓，早在唐朝时即在此建仓储粮。民国时期，这里建有容量达10万担的积谷仓，新中国成立后建有华容县第4粮仓，可储粮8000万斤，镇名缘此沿用千年。

新中国成立后，全面开启了社会主义建设历程。改变人民生活、改变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首要任务。

像所有人迸发出对共产党的感情和对新中国的热情一样，陈克斌尽力挖掘土地资源，尽力改善生产条件。他带领大队1450个社员，废平东干堤、填平六蓄湖、重阳湖、娃娃塘等，只为发展粮食生产，尽量扩大可种粮的面积。

“当时全国正在学习焦裕禄精神，我们立誓将兔湖垸大队改天换地，提出了‘治理三千亩，安居三百家’的口号。”陈克斌说。

在陈克斌的带领下，兔湖垸大队10个生产队，被迁至三个集中建房点（时称居民点），节约集约使用了土地。组与组之间的田地分割开来不交叉，也节约了出工路上所费时间。各建房点的猪舍被修建成一条线，人畜分离，改变了卫生条件。

全大队按照“田园化”的要求，按照30亩一丘、3亩一块，修起田埂，修建渠道。 在“田园化”工作进程中，不仅填平了一条1300米左右的内河，而且在陈克斌任期间，种下了3000多棵水杉。全大队建起了7个机埠，农田灌排水条件大为改善，确保了旱涝保收。

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兔湖垸大队农民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主义战斗精神，通过肩挑手提，用最原始的方式完成了土地的改造，推进了生产力的提高。

然而当时，在人民公社体制下，土地集体所有、集体经营，农民收入得不到保证。有些农民家庭 “一年搞上头，一天记上几分工，仍然吃不饱肚子，还倒欠生产队的钱”。

搞集体工，社员出工不出力的现象普遍。“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陈克斌就想，凤阳小岗村可以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搞个分组作业？

在当时姓资还是姓社，关系到路线对错的大背景下，身为大队党支部书记的陈克斌，尝试将生产队分组作业，并允许其中一个生产队包产到户。

陈克斌回忆当时包产到户的情况：“1978年，在我和几名村干部签字作证下，第十队的35户村民，签下责任自负的‘生死契约’后分了田。”

分组作业、包产到户，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热情。陈克斌看到了变化：过去一到下雨天，农民往屋里跑，是生怕淋湿了自己，所以之前的棉花霉变、色差、价格低；

包产到户后，一到下雨天，农民往地里跑抢收棉花，所以棉花色泽好，价格高。在精耕细作上，薅草、补苗、打药、治虫，农民也是起早贪黑，从不叫累，彻底改变了干集体工时“磨洋工” 的现象。

包产到户让农民尝到了丰收的喜悦。农民白树青有4个儿子，劳力多，田也种得好。当年秋收后做了瓦屋，并收了一个媳妇。第二年，家庭经济状况变得更好了，一家人又在万庾公社所在地做了屋。后来，儿子们都说上了媳妇，房子做到了县城，大儿子还买上手扶拖拉机，跑起了运输。

但是兔湖垸大队的改革，也遭到过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反对。因为在搞集体工的过程中，对五保户、困难户、和“四属户”（干部职工、教师、军、烈属）在口粮分配上有照顾。一个社教时期入党、家庭人多劳力少的社员，坚决要求搬离兔湖垸大队。他愤怒地将一块大石头丢进华容河，并且搬家去了月牙湖，还发誓“石头不浮起，人不回原籍”。

在那个政治挂帅的特殊年代，陈克斌之所以没有挨斗，不怕被举报、不怕坐牢，是因为得到了当时华容县委的支持。1978年，该县在万庾公社和东山公社的三个生产队，试点分组作业、联产计酬，增产增收效果都很显著。

1979年，华容县有1201个队建立责任制，共增产粮食2200多万公斤。1980年，统一经营、专业分工、联产到劳生产责任制在该县农村推广。

1980年9月，中共中央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的会议纪要。纪要提出，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各地建立了各种形式的农业生产责任制，有效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农业生产得到比较迅速的恢复和发展，农民增加了收入，农村的形势越来越好；实行包产到户，是联系群众、发展生产、解决温饱问题的一种必要的措施，不会脱离社会主义轨道，没有复辟资本主义的危险。

华容县全县推行联产到劳的生产责任制，得到省委主要领导肯定。1981年6月18日，《湖南日报》以《美玉显露更加耀眼的光华》长篇通讯，介绍华容县农村推行大包干生产责任制的经验，并配发《重视华容的经验》评论员文章。同年11月，全省农村工作会议在华容县召开，华容县经验得到推广。

个人小故事

住着茅草屋 心忧全大队

心心念念改变农村面貌，陈克斌在退休时，猛然发现自家住的还是土砖屋，屋顶铺的还是茅草。

住着茅草屋的陈克斌，心里想的却是全大队的民生。

在改变农村面貌上，陈克斌花费了很多的心思和最大的力气：平整了3000亩土地，充分挖掘了土地等生产资料；在分组作业、包产到户过程中，得到了上级支持，调整了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

当了18年大队党支部书记的陈克斌，对改革开放、思想解放“举双手”赞成。他说，共产党员就是要对党忠诚，勇于担当。分组作业推行过程中，即便是挨骂、挨斗，也要坚持真理。“老百姓住有屋、吃果腹，胜过我住茅草屋。”这是陈克斌的心声和信念。

卸任党支部书记后的陈克斌，一直担任大队议事会主任直到退休。而他的心思，他的目光，始终在这片生他养他并为之付出过的土地上。

记者手记

时代在变 精神永存

陈克斌显然是老一辈农村干部的代表。他思路清晰、目标笃定，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党员干部。

初夏时分，记者到万庾镇采访，但见境内岳宜高速、S203线纵穿南北，岳常高速横贯西东，区域条件优越，农村基础条件早已今非昔比。万庾镇进入经济发展、产业结构调整的红利期。官方数据显示：镇域形成了粮、棉、猪、鱼、油、菜、林等几大主导产品的生产基地；科学种田、生态种植日益成风。人们从以前的追求吃饱肚子，向着高品质的生活迈进。

时代在变，岁月留给我们的精神没有改变。陈克斌在那个年代充分挖掘土地资源，与现在的“四房”整治、下好乡村振兴的“先手棋”一脉相承；对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调整，依然是社会管理不断探索的主题；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宗旨意识，依然是新时代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