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椟还珠的故事并不是人人都熟悉。说的是，一个楚国人为了给自己所拥有的珍珠卖个好价钱，便找来名贵的木兰，请来手艺高超的匠人，做了一个包装盒（即椟）。盒子刻了许多好看的花纹，还镶上漂亮的金属花边，并用桂椒香料熏得香气扑鼻，俨然就是一件精致美观的工艺品。楚人将珍珠小心翼翼地装进盒里，便拿到市场去卖。在交易场很多人被楚人的盒子所吸引，其中一个郑国人爱不释手，出高价将盒子买了下来。可是没走几步郑人又回到楚人的跟前，将盒子里的珍珠取出来说：“先生，您将珍珠忘放在盒子里了，我特意回来将其归还。”郑人退掉了珍珠才拿着木盒高兴地离去。楚人很尴尬，本以为别人会欣赏他的珍珠，没想到精美的外包装却超过了珍珠的价值，以致于被“喧宾夺主”，让他哭笑不得。后来，买椟还珠便成了固定成语，用来比喻缺乏眼力，舍本逐末、本末倒置或取舍不当。但我却从郑人只买其想买、拿其应拿的潇洒举动还想到了人生的“纳”与“拿”。

从字面上看，“纳”与“拿”都是多意字，但“纳”的基本含义是接受、放进、吸收，将外来的据为己有或是融为一体；“拿”的基本意思则是用手取外来的东西，拽在手上，握在手里，为享用和吸纳作出选择和准备。从其联系看，它们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但从人的成长规律来考察，“纳”与“拿”都是人的必须，并且“拿”是“纳”的前提和过程，“纳”是“拿”的消化和结果。在某种意义上说，每个人身心和事业发展都是通过 “纳”与“拿”的循环往复而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化，或变得越来越合符社会的期待，受到广泛的赞许；或变得越来越离经叛道，不仅前景暗淡，还会招致一些诟病。

人是应该有所“拿”的，但是要“拿”得合符伦理规范。要“拿”辛勤付出的取得，“拿”等价交换的买来，“拿”亲朋好友心甘情愿的馈赠，“拿”法律法规或规章制度的许可。在此前提之下，还要“拿”中有所选择，“拿”心中的喜好，“拿”身心和事业的必须，“拿”与自己身份的相符，“拿”时尚性和先进性的东西。通过有讲究的“拿”，为吸纳、消化做好铺垫，打好基础。所谓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拿捏有度,才是真正的智者”，应该讲的也是这个意思。那些行稳致远的人，实际上都是能“拿”和会“拿”的高手。但也总有一些人不明白这些道理，只知道一味的乱“拿”却不想能不能“拿”，更不想“拿”了之后会不会烫手，把不该要的要了、不该占的占了、不该拿的拿了、不该得的得了。最后，不仅把自己弄得个“食而不化”和“疾病缠身”，而且毁了前程，坏了名声，失了自由，丧了尊严，甚至误去了卿卿性命。这样的惨痛事例和教训，在现实中可说是举不胜举，但一旦有所醒悟之后，多半已是悔之晚也。

人也必须有所“纳”，在“纳”中方可成长，在“纳”中方可做好。首先，人的生命要得以维持和延续，就要有空气、水分、阳光和食品等基本营养物质的吸纳。其次，人要成为真正的高级动物，还要不断地吸纳知识、技能、经验、理念、思想、文学、艺术等精神食粮，既寻求精神的快乐，又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除此之外，人要活出价值，还要有自己的事业，就需要吸纳资金、吸纳技术、吸纳人才、吸纳经验、吸纳建议、吸纳智慧等。但在具体的吸纳过程中，有些人获取了丰富的营养，不是身心得到了健壮，就是事业获得了发展，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但有些人却是接受了精神或物质的垃圾，其身心或事业不是受到污染，就是受到破坏，或者导致出每况愈下，甚至还变得个为社会所不容。之所以存在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其根本的原因就是是否注意了接纳中的讲究。如果一味地对外来的东西不分良莠地“兼收并蓄”，吸纳的就可能是毒品或是歪理邪说，让人在不经意中中毒；如果对外来的东西予以甄别，并去伪存真、去粗取精、去害留益，吸纳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营养，才有利于成长、有益于做好。

不管有没有意识到，也不管愿意不愿意、自觉不自觉，“纳”与“拿”却始终贯穿于人的生命全过程，并且“拿”预备着“纳”、影响着“纳”、决定着“纳”，“纳”依靠着“拿”、加工着“拿”、消化着“拿”。但在具体实践中哪样的该“拿”、哪样的不该“拿”、“拿”又该如何“拿”，哪样的要“纳”、哪样的不“纳”、又该如何“纳”，却是颇有讲究的，它考量人的智慧，反映人的境界，彰显人的品质。拿捏准了，它才有利于人的身心健康，有利于事业的发展；拿捏错了，它却常使人走向美好愿望的反面，导致不应出现的结局。看来，我们什么时候都应谨慎而科学地对待“纳”与“拿”。

作者 石川 湖南大学兼职教授和专业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文学网高级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