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国家行政学院原副院长、公务员培训研究中心主任周文彰

记者：干部教育培训一直以来就是我们党高度重视的一项工作，尤其是近些年来，干部教育培训力度在不断地加大。我知道您在国家行政学院曾经分管教学培训工作多年，请问您现在关注什么问题？

周文彰：党的干部教育由来已久，成效斐然。比如延安时期的干部教育，为我们党和军队培训了一批急需人才，发挥了重大作用。解放以后，我们党重视干部教育培训，使我们的干部适应了土地改革、经济建设等各方面的需要。改革开放以来，党的干部教育事业蓬勃发展，中央高度重视，各级干部教育培训主管部门、培训机构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努力工作，大批培训干部，使干部队伍适应了改革发展稳定各项工作的要求。以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国防大学为代表的国家级干部培训机构，还有浦东、井冈山、延安三所干部学院，以及各省市区干部培训机构，做了大量的培训工作，在教学内容、教学方法、教学组织、教师队伍建设等方面不断创新改进，使培训工作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产生了很好的实际效果。

我现在关注的是干部教育培训的研究工作。在我国，随着干部教育培训实践的发展，对干部教育培训的研究工作也跟着起步，但是我感到对干部教育培训的研究，比起干部教育培训的实践来，相对要逊色得多。

记者：您所指的干部教育培训研究工作相对逊色得多，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周文彰：一是干部教育培训研究机构少，就是以干部教育培训为研究对象的研究机构几乎没有。党校行政学院一般都没有这个机构。国家行政学院2013年才成立了公务员培训研究中心。二是没有形成专门的研究队伍。现在从事研究的主要是干部教育培训的组织实施部门的同志和部分教师，都是兼职研究、业余研究，不像高校，不少成立了专门的高等教育研究所，有一支专门的研究队伍。三是干部教育培训的研究成果相对比较少。比起普通教育、高等教育的研究成果，干部教育培训研究成果要少得多。让我们惊喜的是，高等院校的硕士博士论文，以干部教育培训为研究课题的倒是经常见到。四是像干部教育学、公务员教育学这样的学科也没有建立起来。而在普通教育中，教育学及其分支学科、相关学科已经构成了一个庞大家族。这种状况与干部教育培训实践的发展不相适应，所以迫切需要加强对干部教育培训的研究，使这些年积累起来的实践经验上升为干部教育培训理论，使干部培训教育获得科学而系统的理论指导。

值得高兴的是，国家行政学院2012年在制定博士研究生招生目录时，在“教育经济与管理”这个专业下设立了“公务员培训研究方向”。这个举动非同小可，它意味着“公务员培训研究”在我国正式成为博士研究生的专业方向。

记者：您一开始谈到，这些年，我们对于干部教育培训工作的研究是积累了一些成果的，但比起蓬勃开展的干部教育培训实践而言，干部教育培训研究还是相对薄弱。那么要使干部教育培训工作的研究跟上干部教育培训的实践，我们需要做哪些工作？

周文彰：干部教育培训迫切需要理论来指导，干部教育培训实践迫切需要上升为理论。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有不少关于干部教育培训的论述，尤其是我们党的历届领导人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以及习近平总书记，发表了大量关于干部教育培训的论述，这是一个层次。第二个层次就是党中央国务院关于干部教育培训的纲要、条例、规划等。这两方面的内容对各个时期的干部教育培训都产生了很重要的作用，指明了方向，提出了原则，明确了目标，对教学培训的方式方法提出了要求。我们现在要做的研究工作，就是对它们进行梳理，形成理论化、系统化的干部教育培训理论，用来指导工作实践。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干部教育培训的创新性思考、思想和要求，要集中力量重点研究，贯彻落实在干部教育培训工作中。

第二方面，就是对我们党九十多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干部教育培训的实践，进行认真的回顾和总结。对各地各部门、各级各类干部教育培训机构近年来丰富的探索创新实践进行提炼和升华。普通教育学、成人教育学、教育心理学、教育方法论等学科的成果不少已经运用于干部教育培训工作。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研究这些运用效果，总结出属于干部教育培训所独有的、具有鲜明特色的干部教育培训理论，用来指导实践。

第三方面，这些年通过翻译、考察和交流，我们了解了国外关于公务员教育培训的一些做法、理论、实践以及研究成果。如何借鉴这些做法和理论成果，结合中国国情，运用于我们的干部教育培训实际，吸收到中国特色的干部教育理论中来，需要做大量的消化、吸收、提炼、创新工作。

从以上三个方面来看，我们干部教育培训已经积累了很多宝贵的思想资料，形成了一些重要的理论观点，拥有丰富的实践经验，现在迫切需要把它们系统化、学科化，形成完整科学的干部教育培训理论，用来指导我们的实践。

记者：公务员培训是国家行政学院的主要职责，2013年10月，国家行政学院公务员培训研究中心成立，这是国内第一个研究公务员培训的专业机构。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您认为公务员培训研究的框架体系应该是怎样的？

周文彰：这方面我们也在思考和探索阶段，想法还不成熟。公务员培训研究应当作为一个学科来建设，我们目前的计划是这样，一是首先开展总体方面的研究，就是对公务员培训进行全景性的、概貌性的研究。我们初步研究了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关于公务员培训机构研究。现在干部培训机构研究，主要有党校、行政学院和干部学院，部门和行业的培训机构，高等学校干部培训基地，社会培训机构，境外培训机构，还有网络远程学习这几个方面。再就是公务员培训的类型研究，比如脱产培训、在岗培训、自主选学、网络培训。公务员培训目标研究，这里包括态度培训、能力培训和更新知识培训。公务员培训需求研究，包括培训需求的界定、培训需求的分析以及培训需求的实证研究等等。

第二方面，也就是四大体系研究，四大体系主要是指干部教育培训的班次体系、课程体系、教材体系、学科体系建设。这四大体系实际上是干部教育培训机构要抓的四件大事，可以说是干部教育培训业务上的基本建设。

第三方面，干部教育培训实施过程的研究，这里包括办学特色、培训流程、培训的运行方式、班主任制度、培训方法、学风建设，以及学习考核、培训效果评估、培训师资队伍建设等等。

第四方面，主要是为干部培训提供组织保障方面的一些研究，比如校园环境建设、培训保障机制等等。

第五方面，就是要研究公务员培训的国际比较。如何对干部队伍进行培训，这是一个国际性的课题。尤其是公务员培训，这是一种国际惯例，随着公务员制度的建立，公务员培训就提上了议事日程，所以很多国家都有自己的国家行政学院，比如说法国、奥地利、土耳其、英国、澳大利亚等等，这些国家的行政学院都有自己的办学思路。所以干部教育培训可以进行国际交流和国际合作。国外的公务员教育培训起步比较早，我们国家上世纪80年代才考虑建立公务员培训，所以，我们的公务员制度和公务员培训，比起其他发达国家要晚得多。在这方面国外有许多可借鉴的经验，值得我们去分析，为我所用。当然，应该看到，我国的公务员培训教育虽然起步晚，但发展得比较快，国家行政学院的硬件设施，以及许多地方的干部培训机构的硬件设施，比起国外的公务员培训机构，我们已经是一流；同时在软件方面，我们的培训理念、培训实践、培训方法等，在许多方面已经走在世界前面。我们每年都参加国际交流，大家在交流中获得了这种自信。

记者：刚才您从总体为我们构建了公务员研究的框架体系，如果我们再具体细化，在这总体框架下，分门别类的研究要注意把握哪些方面的内容？

周文彰：分门别类的研究我们首先想到教学研究。教学无论采取什么方法来进行，都是公务员培训研究的核心环节。这里的教学包括课堂教学和现场教学两大类，学院实验室内的情景模拟等，也属于课堂教学。公务员培训能不能收到好的效果，达到预期的目标，关键看教学，核心是教学。所以教学环节值得好好研究。

首先第一部分要研究的是教学基础，包括教师素质要求、实践经验、教学科研能力、理论功底、国情的了解和掌握等。第二部分要研究的是教学准备，包括研究公务员培训的教学特点、课程如何确定、怎么备课、如何试讲、备课如何瞄准精品课程。第三部分就是要研究课堂教学，包括课堂教学的重要性、课堂讲授的一般要求、课堂互动、课堂语言、课堂仪态等。第四部分要研究网络教学，比如网络教学课程的设计、网络教学的组织等。第五部分就是要研究教学方法，包括讲授式、案例式、模拟式、论坛式、研讨式，还有现场教学、行动学习式教学、团队学习法等等。第六部分要研究教学辅助工作，包括讲义的编写、PPT的设计和运用、教学参考资料的选定。第七部分要研究课堂教学的延伸，包括学员课外阅读、学员课外调研、学员学习考核等。最后还要研究教师间的观摩教学、经验交流、集体备课、相互听课等等方面的内容。

其次我们还要进行分支研究，比如说，教学方法、学风建设、党性教育（公仆意识教育）、班主任制度等方面，都可以单独列出来加以研究，再具体化。分支研究还包括我国干部教育培训研究的历史回顾，就是把迄今为止我们对干部教育培训已经展开的研究，对它进行梳理，对书和论文，包括翻译介绍，进行资料汇编。

再往下我们还准备搞一套公务员培训研究的博士文库，就是专门收集优秀的博士论文和博士后出站报告。一方面是收集国家行政学院的，另外我们也准备广泛吸收各个学科当中以干部教育培训为研究对象的博士论文和博士后的研究报告。同时我们准备收集干部教育培训研究的优秀文章，编辑成册出书。

作为长远研究目标，干部培训研究要逐步形成干部教育培训方法论、干部教育培训心理学、干部教育培训经济学、干部思想政治教育学、干部能力建设的理论和实践、干部学风建设的理论和实践、干部网络教育培训的理论和实践、干部教育培训师资队伍建设、干部培训评价体系、干部教育培训规律研究、干部成长规律研究等一整套干部教育培训的学科体系。这些目标的实现需要从事干部教育培训事业的同志以及一切有志于这方面研究的专家学者共同努力。

记者：最后还想请您再介绍一下，国家行政学院公务员培训研究中心成立两年来，在公务员培训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周文彰：目前，我们公务员培训研究中心已经推出了几部著作：《公务员培训研究》《国家行政学院精品课》，编辑出版了国家行政学院组织的公务员培训研究的论文集。这几部著作都紧紧围绕着干部成长规律、干部教育培训规律，围绕着干部教育培训的中心任务，服务于干部教育培训的科学化、制度化、规范化。《公务员培训教学研究》估计年底前后也可出版发行。这几年，我个人也出版了《总想有新意》《效果是硬道理》《凡事都要下功夫》《撞钟就要撞响》等文集，记录着我关于公务员培训的思考和工作中的探索。

国家行政学院各部门，无论是培训的组织运行部门，还是教学部门，对公务员培训研究一直具有浓厚的兴趣，大家已经自发地研究了很多年，公务员培训研究中心成立之后就进一步把各个部门协调组织起来开展有计划的、成规模的研究。国家行政学院领导和中组部干教局对中心给予了很多支持。我们将认真工作，努力使中心在公务员培训研究方面成为一个有影响的机构。（戴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