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唐荫岳拿着他至今还在使用的行军被。图/记者陈正
X光片上,一颗子弹的影像斜插在紧挨髋关节的大腿里。这颗被日军射出的子弹,隐藏在唐荫岳体内76年。图/记者陈正
潇湘晨报8月4日报道 1937年初,17岁的永州伢子唐荫岳不想跟着父亲做生意,他报名当了兵。“也没什么特别目的,就是觉得当兵很威风,想出去看看。”
想出去看看的少年,不久之后就参加了抗日战争。78年过去,那个时代留给老人的,是大腿里一直没有取出来的一颗子弹。肌体或许已适应它的存在——唐荫岳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腿部时常“有些酸”。
今年95岁的唐荫岳,满头白发,身体依然硬朗。他想找一找当年在军校学习的同窗以及战友,想问问他们过得怎么样。这个愿望至今仍未实现。
懵懂少年没几个月就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走出湖南的懵懂少年,被分配到位于南京的防空高炮42团第2营第8连。
刚进入部队没几个月,卢沟桥事变发生。当晚,他随部队从南京开拔,于7月9日抵达山西太原,承担防空任务。唐荫岳回忆,日军从那时起在太原等地实施了一个多月的飞机轰炸。本来觉得“当兵很威风”的他,开始见证战争的残酷。
在一次日军空袭中,唐荫岳看见在街头卖油饼的两名男孩,被扔下来的炸弹当场炸死。“炸飞的肠子挂在了树上。”唐荫岳痛苦地回忆,“那两个孩子,都只有十二三岁。”
1945年豫西会战的一次战斗中,唐荫岳发现公路一侧一名满身是血的妇女跑了过来。通过这名妇女的讲述,唐荫岳得知,六名妇女被日军当成“人肉垫子”,与唐荫岳所在连队交战时,几名日本鬼子竟然把她们当做“沙袋掩体”,在身躯上架枪射击。其中一名妇女趁乱才得以逃脱。
愤怒的中国士兵端掉了日军的火力点。“光我们连就打了200多发炮弹。”唐荫岳谈到这些情景时,拳头握得紧紧的。
军校学员负伤后进军校学习,提前投入战场
1939年初夏,唐荫岳部队在山西省长子县修筑防御工事,日军发现后发起猛烈攻击,战斗持续一整天。休息时,战友发现唐荫岳裤子血迹斑斑。“我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受了伤,这个时候才感觉痛。”此后,他被转到战地医院治疗,因当时医疗条件有限,擦着骨头存在腿内的子弹没能取出来。
休养两个月后,同年12月中央军校第一分校在西安招生,唐荫岳报名参加了黄埔军校的招生考试,被录入位于汉中的第一分校17期步兵科。
黄埔军校汉中第一分校,是1938年从洛阳迁来的,直至1944年,历时7年,共毕业了四期学生。唐荫岳说,“学校的训练抓得很紧,可能是一种共同的情感支撑吧,也就是要把日军赶出去,同窗之间感情很深。”
军校原定的学习时间是三年,因为前线吃紧,唐荫岳和同学们学习一年半就上了战场。唐荫岳与不少同学就此没了联系。如今,老人还记得当时的一个同窗叫曾省三,是湖北人。其他一些同学,“连名字都不太记得了。”
恼怒的回忆与六门大炮一起为长官“摆威风”
从军校再次开赴战场,从排长到连长,从高射炮团到步兵连,再到迫击炮连,唐荫岳经历大小战斗无数。
不过有些事情,老人回忆起来时,感觉到不能理解甚至恼怒。
唐荫岳记得,在山西的时候,有一次阎锡山到大同前线视察军务,调遣唐荫岳所在的高射炮一个连队跟随。这让唐荫岳很困惑,“为什么不顾100多万人口的太原城的防空需要,把我们六门高射炮调过来?”如今想来,唐荫岳觉得,“长官就是让我们为他摆威风。”
这不是唯一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1938年,唐荫岳所在炮兵连队,因战区指挥人员派系之争,“敌人飞机来了也不下命令打”。闲待了一段时间后,唐荫岳不能忍受“生不生、死不死”的日子,和几名士兵开了小差,投奔了27军45师的一名老班长,重上战场。
如今老人床单下仍垫着一张泛白的毯子。他说,这是从日本兵身上缴获的。
孙子们问他立了多少功,他说,功劳不大,苦劳还是有的。
四代同堂的老人还有一个愿望
在东安县紫溪市镇,沿一条巷子步行几分钟,便来到唐荫岳的家。“抗战老兵光荣”,这是门口上方贴着的横批,是关爱老兵组织今年春节时带来的。
见记者要拍照,老人换上一件印有“抗战老兵”字样的红领蓝色T恤。
抗战胜利后,唐荫岳曾随部队在西安守城,1949年投诚。新中国成立后,他回家照顾老母。改革开放后,他做起了小生意。上世纪九十年代后,他和老伴由子女们轮流照顾,安享晚年。
“四代,四代同堂。”老人伸出四根指头,笑着说。孙子和重孙一辈已有16人,这是老人最欣慰的事。
当然,老人还有个愿望。他想寻找患难与共的战友和同学。几十年来,他和战友们都失去联系。“这可能很难了。”唐老说,在黄埔军校汉中分校第17期就读时,他是同期最年轻的学员。
子女后人还是想帮老人圆梦。孙女婿阳卫民在微信上发帖,帮老人寻找战友,这些天转发了很多。8月3日得到的消息是,河南三峡门市一位叫马世英的抗战老兵,就读于黄埔军校汉中分校第18期。记者为两位老人联系上,可他们彼此对对方都无印象。
您如果有唐荫岳战友和同窗的线索,请与其孙女唐女士联系。联系电话为15575298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