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表演间隙，一名小朋友跟老朱学起了皮影。 图/记者 李毅

6月27日，皮影戏台子下，很快聚满了围观的人。 图/记者 李毅

6月28日晚8点，长沙太平街古戏台旁，市民刘毅被一则告示吸引，“老朱有个梦：把皮影戏唱到全国，打赏者回馈槟榔一包”，一个小时过后，刘毅深深地被皮影戏吸引住了，演出末尾，他往箱子里投了50元钱，并微笑着拿走一包槟榔。

老朱，全名朱国强，今年53岁，长沙望城人，他还有个身份——非物质文化遗产皮影戏传承人。“这一次，除了传统的皮影表演，我还以抗日战争为题材专门编排了皮影剧目，既为了献礼抗战胜利70周年，也为了趁机好好推广一下皮影戏和皮影文化”。

朱国强告诉记者，他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把湖南的皮影戏演到全国去，但苦于囊中羞涩一直无法成行，这次来太平街演戏一是为了推广，二是为了筹钱。

据了解，皮影戏曾在长沙繁荣活跃，然而近二三十年来，皮影戏日渐没落，淡出百姓的生活，出身于皮影世家的朱国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宝贵艺术，如果在自己手上失传，真的对不起祖先。”

一人挑起四人活

最长学徒干一个月

“浏阳的鞭子，河西的班子”，这是多年前长沙坊间流传的一句俗语。“河西的班子”指望城县（现长沙市望城区）一带的皮影戏班子，和浏阳鞭炮齐名。

朱国强出身皮影世家，到他已是第五代，其父亲朱莲章更是为毛泽东主席表演过皮影戏。今年53岁的朱国强15岁就开始跟随父亲学习，回忆往昔，朱国强颇为自豪，解放后，县文化馆对皮影艺人进行了登记，鼎盛时期有二百多人，他们创作完善的《龟与鹤》更是多次出国演出。

然而，时过境迁，皮影戏这个在望城又称“影子戏”的民间艺术，如今已日薄西山。30多年来，朱国强是眼睁睁地看着皮影戏的渐渐衰落，“现在，望城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3个相对固定的演出班子，共10多人”。

随着皮影戏淡出人们的视野，唱皮影戏的收入锐减，曾经朱国强的表演需要四个人的协力配合才能完成，而如今，“同行大多转业做了别的生意”，无奈之下，朱国强只能自己一人顶起四个人的活。

难度大，收入低，这是皮影戏传承面临的最大问题。朱国强为了传承皮影戏艺术，免费招收学徒，但是效果很不理想。“和我学习时间最长的学徒也只待了1个多月，他和我抱怨太难太累了”，朱国强苦笑道，“我理解我的学徒，现在干哪行都比这行容易挣钱。”

家底都搭在了皮影戏里

老婆离婚出走

“一口述说千古事，双手能舞百万兵”，这是朱国强对皮影戏的描述。听得出来，这位皮影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得意和自豪。

然而，这种自豪感的背后，既彰显着皮影艺术的无限魅力，其间也饱含着朱国强为皮影全身心付出的真情与酸楚。这份酸楚，用朱国强27岁儿子朱荣和的话来说便是，“我爸把生活过得一直很清贫，所有的家底都搭在了皮影戏里”。

从事皮影艺术36年，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宝贵艺术如果在自己手上失传，是朱国强不能接受的，“可是要传承，没有人来学，想保护，一己之力又只是杯水车薪。”2008年，只有初中文化的他，克服搜集资料、整理写作过程中遇到的诸多困难，经过一年多的努力， 4万多字的书终于完稿。

2011年10月初，靖港开设了一家“皮影艺术博物馆”，朱国强被请去担任博物馆的负责人。博物馆为朱国强的皮影戏事业提供了全新的舞台，他多年来收藏的皮影戏道具等在这里免费展出。朱国强介绍，制作一张皮影需要经过下样、雕刻、上色、上漆、拼接5道工序，一个人至少需要4天时间才能做出，“成本不高，但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

几十年如一日，在朱国强的世界里，除了皮影就是皮影，他不仅将多年的积蓄花费一空，还为此欠下了20多万元的巨额债务，妻子终于忍无可忍，在8年前以一纸离婚协议书结束了这段婚姻，从此远走他乡。

牛犇说戏很好，汪涵策着要拜师学艺

“口唱千古事，手操百万兵。四弦丝丝语，鼓磬艾艾鸣。”这首诗形容的是传统的皮影戏。皮影戏是一种原始的民间艺术，它集历史、民俗、文学、音乐、美术、雕刻等于一体，虽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却仍散发着独特的艺术魅力。

说起皮影戏，朱国强颇为得意，很早朱国强便是个“全侉子”，全侉子是行话，意思就是十八般武艺全会，排戏、雕刻角色、表演操作、演唱、二胡都有两下子，最多的时候一个人可以操作十几个角色。

朱国强介绍，他还曾一度走出国门。2009年，朱国强受邀前往马来西亚雅加达进行皮影演出，“当时我记得是在一个两千多人的剧场演了三个晚上，场场爆满，这说明皮影戏人们还是愿意看的”。

除了获得业内和观众的肯定，对于朱国强来说，他最难忘的还是名人明星对他的认可与鼓励。“2009年我在一次参演电视剧过程中，著名演员牛犇老师看过我演的皮影戏，主动走过来对我说，‘这个是个好东西，别放弃，你要坚持下去’”。

如果说牛犇的勉励停留在口头上，那么著名主持人汪涵对朱国强的支持则落到了实际行动上。

在一次参观完朱国强的“皮影艺术博物馆”后，汪涵专门介绍湖南经视“钟山说事”栏目对朱国强做了一期名为“寂寞的皮影戏，靖港皮影最后的守望者”的节目专访，此外，“涵哥还跟我开玩笑说，‘我要跟着你学皮影戏，如果没时间，我就把皮影戏写到我的书里面去’”。

义演筹钱，想来一次全国巡演

行业没落，生存维艰，如今的长沙只有寥寥几位艺人还在默默坚守，并为皮影戏的传承不懈努力，朱国强显然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只要是能推广皮影戏，我是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的”。

“现在皮影戏没人看了，我只好跑到人多的地方来演，希望让更多的人能看见”，得知太平街古戏台免费提供表演场地，朱国强第一时间就找到相关负责人，6月26日—28日晚8点至9点，朱国强连续三天在长沙太平街古戏台进行皮影戏表演。

虽然生存为艰，但艺术表演者的自尊心却丝毫未减。“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个乞讨者，所以对于支持我全国巡演梦的观众，都可以从打赏箱旁边的簸箕内拿走一包槟榔。”朱国强说。

28日晚，收拾好表演的行当，老朱抓起衣角，一边擦拭面庞的汗珠，一边有些尴尬地告诉记者，“第1天晚上一个半小时的表演下来，簸箕内的槟榔少了18包，但打赏箱内的现金只有96元，还有人给了1元钱，拿了1包槟榔走。第2天、第3天情况稍微好一点，但也是没有筹到什么钱”。

这意味着，朱国强3天义演“白忙活了”。不过已经习惯了“穷日子”的朱国强并不这么看，他说：“也没关系，凑得够就凑，凑不够就另外再想办法。至少这几天让很多长沙的年轻人看到了皮影戏，知道还有这么一门老祖宗传下来的艺术。”

对于皮影戏的未来，朱国强忧心忡忡，由于老艺人相继去世，年轻人对皮影戏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传统艺术面临无人传承的尴尬。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经过多年的反叛，渐渐长大的儿子朱荣和慢慢开始理解自己的父亲，他已经开始跟随父亲学习皮影戏，他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能烂在我爸手里，当然也不能烂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