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今日女报/凤网首席记者 谭里和 供图/宋庆莲
她是一位普通的农家妇女,为了让童话故事贯穿女儿成长始终,身边的童话故事讲完后,她开始学写童话故事,并在女儿喜欢的刊物上发表。
女儿长大后,她克服生活压力写作的长篇童话故事《米粒芭拉》出版,女儿也在她的影响下,成长为一名写编一体的童话编辑。如今,她写的第二部长篇童话故事《蓝色三水珠》也将在今年7月出版。她说,童话不一定在梦里,其实童话也在希望的田野上。
求学梦破碎
常德市临澧县文家乡是一个山水环绕的美丽乡镇,6月6日,一家不起眼的土菜馆的开业,却引起了很多路人的好奇。大家好奇的,是这家饭店的名字——“米粒芭拉土菜馆”。
什么叫“米粒芭拉”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一个48岁女人的传奇故事,她就是宋庆莲。
宋庆莲出生在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这里走出了著名的歌唱家宋祖英,也走出了大文豪沈从文。而宋庆莲只是湘西古丈县一户贫穷农民家的孩子,她是唱着山歌、听着童谣长大的。不过,童年留给宋庆莲更多的是苦涩。
整个小学期间,宋庆莲都是背着年幼的弟弟上学,“弟弟哭闹,我就马上背出教室,不哭了又回来上课”。
苦难,并没有磨灭宋庆莲的梦想:“大作家沈从文、黄永玉,都是我的老乡,我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作家。”读高中二年级时,宋庆莲在湘西州的一家报纸上发表了处女作《送祝米》。
然而,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在那一年,宋庆莲就读的高中改成了职业高中,而当时,职业高中的学生,是没有资格考大学的。听到这个消息,宋庆莲哭了。
母亲告诉她,哭不能改变命运。这年9月,在全国举办的情诗大赛上,宋庆莲写的诗歌《爱情,使我双膝跪下》荣获一等奖。不久,宋庆莲收到了组委会给她邮寄的50本诗集和300元奖金。她把奖金交给母亲,母亲却说:“你去买书吧。”
宋庆莲拿着300元钱来到湘西首府吉首市,租下一间民房,不断看书写作。半年后,生活陷入困境的宋庆莲接受了现实,她背着一大堆书,回到了古丈县老家,接过了母亲递给她的锄头和镰刀,重复着父母在田野耕耘的生活。
1990年,23岁的宋庆莲认识了常德市临澧县代课老师侯令军。侯令军只有一间漏雨的破土房,而且房里连个椅子都没有。但宋庆莲没有嫌弃,在决定嫁给侯令军时,她只提了一个要求:农闲时,允许她看书写作。侯令军答应了。
1991年春,宋庆莲和侯令军结婚。第二年,夫妻俩迎来了他们爱的结晶——女儿侯星娥。
农家妇女被“逼”学写童话
对于宋庆莲来说,女儿侯星娥是她最珍贵的作品。
“我做妈妈了/我的小宝贝/坐在摇篮边唱着歌曲/看着你甜甜入睡/花色的床单/纯净的心灵/我静听你香甜的鼾声/你只顾做你多彩的梦/你只顾均匀地呼吸/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妈妈沉醉于这份幸福/这份美。”这是宋庆莲初为人母时写给女儿的诗歌,寄托着她最美好的愿望。
生活却不能像诗歌一样简单美好。为了改变贫穷的家境,宋庆莲放下了手中的文学书,拾起了食用菌栽培技术书。在掌握了一定的技术后,她和丈夫一起,租种了田地,栽培食用菌。宋庆莲每天凌晨4点起床,打着手电筒摘菌子,掐好女儿醒来的时间,然后把女儿背在背上,坐上丈夫的手推车,走村串户叫卖。
侯星娥的幼年,是听着妈妈的叫卖声长大的。当然,除了妈妈的叫卖声,还有童话故事。宋庆莲说,生活可以贫穷,但孩子的成长,不能没有歌谣和童话。
在母亲的熏陶下,3岁的侯星娥能够绘声绘色地讲述《青蛙王子》、《灰姑娘》、《丑小鸭》、《卖火柴的小女孩》……
有一天,宋庆莲哄女儿睡觉时,又习惯性的重复讲《灰姑娘》的故事,侯星娥生气了:“妈妈,这些故事,我都会背了,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个新的童话故事呀?”女儿的要求很简单,但宋庆莲却有些语塞。《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里的每一个故事,宋庆莲都讲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没有新故事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宋庆莲决定为女儿写童话故事。写什么呢?宋庆莲为难了。童话故事虽然看上去简单,但是要写好却不容易。故事虽然都是虚构的,但要写的入情入理,通俗易懂,需要有超常的想象力,但又不等于胡编乱造。
宋庆莲发现女儿在吃饭的时候,碗里经常会剩下一些饭。她苦口婆心的劝女儿要珍惜一粒粒小米饭,因为每一粒粮食,都是汗水换来的。但宋庆莲发现,这些大道理,女儿根本就听不进去。
如何让女儿在学习中接受一些浅显的道理呢?女儿喜欢听童话故事,如果能够把一些人生的道理融入到童话故事里,借助女儿喜欢的人物说出来,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为了写出好的童话作品,宋庆莲特意到临澧县图书馆办理了借书证。每当农闲时,宋庆莲便会喊上丈夫,带上女儿去图书馆借书。家里离县城有15公里,每次去县城,都是搭着丈夫的自行车去的。对于宋庆莲来说,抱着女儿坐在自行车后座去借书的日子,想起来就温馨无比。
不久,宋庆莲在女儿平时最爱看的《小溪流》杂志上发表了很多童话故事。
流水线女工拿下丁玲文学奖
随着写作经验的积累,宋庆莲有了两个梦想:要出一本自己的诗集,要给女儿写一部长篇童话故事。
白天拿锄头,晚上握笔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庆莲适应了这种陶渊明式的田园生活。但随着周围环境的改变,在生活的巨大压力下,宋庆莲不得不做出另一种选择。
2005年,一个朋友看到宋庆莲生活的窘境,说,现在农村里的人都在外面打工赚钱,你愿意去长沙做保姆吗?
最开始,宋庆莲并没有答应。可朋友接下来的话,让宋庆莲改变主意了。朋友说,需要保姆的人,是个大学文学女教授。
2006年,宋庆莲的散文《站在家园的田垄上》和诗歌《下岗的镰刀又上岗》等作品在教授的指导下完成,荣获“湖南省常德市农村现实题材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和优秀奖。一年后,教授出国,宋庆莲回到老家。
2007年春,为了给女儿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宋庆莲决定南下广东打工,成了广东普宁市一家制衣厂里的一个流水线女工。虽然每天十多个小时的劳动强度,但宋庆莲还是在这家制衣厂完成了诗集《犁女梦呓》。2009年3月,《犁女梦呓》诗集出版。2010年12月,该诗集荣获第八届丁玲文学奖二等奖,轰动了全厂。
在外面漂泊四年后,宋庆莲决定回到临澧县老家,潜心给女儿写一部长篇童话故事。
可写什么呢?这是宋庆莲面对的一道难题。
有一天,读高中的女儿侯星娥和宋庆莲讨论这个话题时,侯星娥说:“妈,我们老师说过,任何有生命力的文学作品,都来源于生活,童话作品也应该是这样的。你就从你最熟悉的环境,最了解的人和事上去想,找角度。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受女儿的启发,宋庆莲最后把长篇童话的主角锁定为“米粒”。米粒,是宋庆莲最熟悉不过的农作物。米粒虽然普通,但成就了一个个生命奇迹。
“米粒芭拉”,童话女主角的名字,则是宋庆莲和女儿侯星娥最后确定的。
“米粒芭拉出生在江南水乡,她本是阿里爷爷坛子里的一颗洁白透明的米粒,但是她老是觉得自己不是一颗平凡的米粒,她认为自己有梦想、有灵性,总想跳出米坛子,去外面的世界闯荡,米粒芭拉的邻居——一颗蒲公英种子,成就了米粒芭拉的梦想……”
宋庆莲每天5点起床,写到8点做早餐,吃完早饭便去田间干活。买不起电脑,最开始宋庆莲把故事写在稿纸上,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删删写写,太费稿纸了。为了节省开支,宋庆莲从杂货店里捡来香烟的外包装纸,装订成一个个小本子,先用铅笔写,修改后再抄上笔记本。这特殊的小本子,宋庆莲不管是在田野里还是在山岭上,都会带在身边,有了灵感便放下锄头镰刀,记录下来。
2011年春天,宋庆莲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边学习打字一边继续创作。
2012年9月,宋庆莲敲完了这本书的最后一段话:“米粒芭拉完成所有的使命后,回到了坛子里,最后成为了一粒米饭,让一个饥饿的孩子得到了力量。”写完这段话,宋庆莲冲出房间,站在阳台上,眼泪夺眶而出。
2012年冬天,这本13万多字的长篇童话故事《米粒芭拉》出版。2013年,该书荣获常德市原创文艺一等奖,又中标湖南省新闻出版局“农家书屋”选送书。
2015年春节期间,宋庆莲完成了第二本长篇童话《蓝色三水珠》的最后校对,预计7月出版。女儿也在她的影响下,成长为一名写编一体的童话编辑。
写完书,宋庆莲回归农民角色。只不过,现在除了农民作家身份,又多了一个称呼——“米粒芭拉土菜馆”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