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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仕芳创作的小说《而黎明将至》荣登《小说选刊》榜首
杨仕芳(照片来源网络)
红网会同站讯(通讯员 杨汉立)5月1日,作品刚刚荣登《小说选刊》榜首、有广西新锐作家之称的全国知名作家、中国侗族学会会刊《风雨桥》执行副主编杨仕芳,就其3月25日在《小说选刊》2015年第4期榜首发表的小说——《而黎明将至》应邀前来会同县作协举办创作谈,现将其录音整理后转载如下:
今天我参观了粟裕纪念馆和粟裕故居,场馆管理员要我留句话,我就写了:“粟裕的确是粟裕。”陪我参观的文广新局党组梁书记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么我表达的是什么呢?在此之前,粟裕的事迹,我听说过。我一直在怀疑,在我们侗族地区的山沟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会打仗的人?按照我们侗族人的性格和信仰的宗教及生存哲学等等来看,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一个将军?将军一般都是杀人无数的,是白骨堆起来的。这对于侗民族来说,是不太符合逻辑的。但到了他的故居之后,我感触很深,他成为将军是自然的。他故居那个地域,前面非常广,视野非常地好,能够让他成为心里非常宽广的一个人。这里的宽广跟北方的宽广不一样,北方的宽广是粗犷的,南方的宽广是细腻的,所以他打仗比北方的将领多一份心,他与广西的白崇禧一样,他们两个打仗就是细腻。粟裕跟白崇禧又有不同,他从不贪功。从这一点,我就理解了,这的确就是粟裕了。我们侗族人把自己的民族称为月光下的民族,也就是不去跟太阳争光辉。当共产党把江山打下来后,他却把元帅都让了,这就是侗族人的血统。所以,我参观后就写了那句话:“粟裕的确是粟裕。”其实,这就是我们这个地方出现的一个神话。
这次我来会同,有两个目的,除了参观粟裕纪念馆和故居,还为文学稿子而来。最近,会同有两个小说投到《风雨桥》,一个是胡慧玲的,一个是易彪林的。
杨汉立主席说要我谈谈我的中篇小说《而黎明将至》的创作经验,那我先谈谈这篇文章的创作情况。它是一部长篇小说中的中篇小说。我先把这部长篇小说写完之后,没办法让它投出去之后得到哪家杂志发表或出版社出版。就像我开始怀疑粟裕与侗族的关系一样,我们山沟里的作者,外面没有人来为你推荐,你那十多万字的长篇,谁拿那么多的版面跟你发表?谁敢冒着市场损失的风险来跟你出版?后来我就想到了这样的一个办法:把一部长篇小说分割成六部中篇小说,先后在《芙蓉》、《湖南文学》,还有《北方文学》、《黄河》、《广西文学》等刊物发出来,五六月份陆续发出来。这个小说构思之初,我跟我们广西一个著名作家东西谈起,他问要写什么,我告诉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的来源就是:我们小时上山,喜欢做恶作剧,在半路上挖一个坑,用一些草啊、树叶啊盖上去,路过的人不小心踩进去,就吓一跳。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经验,我们小时就经常这样做。我设置这么一个情节,是有目的的:这样一个恶作剧,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人的命运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有时候你很想做某件事情,这件事你知道是对的,但你根本做不了,这就是命运。有时候,不是我们选择生活,我们是被生活选择的。比如说,张秀云副主席,很想看书,他也知道看书是对的,但他想:不行啊,我的生活压力很大啊,首先我要生存下来。这就是我们被生活所选择了,不是我们选择了生活。假如要我先择生活,我想上上班,然后有点时间来读书、写作。不行啊,反过来是生活选择了你,你必须每天要做这样、做那样,才能够挣到生存下去的资本。其实在我的这部小说里面,或多或少地体现了这么一种思想。当然,这部小说当时动起手来时,感觉还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东西)说,因为里面的主题层次性是很多的,比如他们两兄弟去挖那个坑,有一个妇女担柴火时就踩进了那坑里面,滚下山坡,就受伤了,一辈子都离不开床铺了。那两个小孩心里面非常内疚,因为那个妇女再也起不来了,他们害怕别人知道,又想把承受这份罪责的压力发泄出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一个坑改变了所有与那个坑有关系的人的命运。那个妇女,她有个小孩,六七岁,因为那妇女无法劳动了,而她丈夫外出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没有办法养这个小孩,就过继给别人,过继到县城里面。县城跟村庄里的生存环境和文化不一样,他到县城生活觉得无聊,用菜刀把路边的树林砍掉。在我们山里面砍一树是很正常的,但你到县城砍一棵树那就不对了。他觉得村庄里比县城要好,就逃出县城回到自己的村庄。他跟我在小说中设置的叙述者“我”是朋友,他要“我”抓鱼跟他母亲熬汤喝。那一次,他找“我”去捕鱼时,“我”生病了,没办法陪他去抓鱼,他自己一个人去,就被河水淹死了。其实,他的命运有很多可能的,首先如果没有那个坑,他的母亲就不会受伤,他不会到城里面,他的人生轨迹就不会改变;还有“我”如果不生病,就会陪他去抓鱼,他就不会被淹死。我们的生活,很多人看到的是很平常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感到非常地陌生。举个例子,平常我们该怎么做,灾难突然来临时又该怎么做,是由不得我们选择的,我们不知道真实的我们会是怎么个样子。
胡慧玲和易彪林的这两个小说反映的主题也是这样的。
胡慧玲写了一个代课老师。代课老师的工资和地位是相当低的,她就发奋努力考试转正,这时她年龄大了,要选择结婚对象了,追她的人很多,她看上了一个男老师。当她转正有资格跟一个男老师结婚时,那个男老师跟别人结婚了。她单身而导致许多社会舆论,在这种压力下,她找个人嫁了,也把社会舆论嫁了。这个女老师不是选择了生活,而是被生活选择。生活要你来结婚,不是你要结婚。这就是人的命运。历史、文化、环境逼着我们这样去做,我们不知不觉地去完成,我们往往认为是我们选择的,其实不是。这个小说后来的发展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嫁的那个男人是个骗子,但她已经无法回头了,首先她是在别人不看好的情况下嫁给他的,她想为自己争这份面子,当她发现那个人是骗子的时候也没想到要离婚,如果离婚了就承认自己是失败的。后来,她发现怀孕了,为丈夫还债,把小孩生了下来,她的生活更加困难了。但是,她还是这样活下来。最后,她跟她的丈夫分开了。这个故事能够打动我的,有一句话,这句话是这个小说的支撑点,这句话是:“难道人生就像一个圆吗?”这句话告诉我们,人生好像是从这个角转到那个角,转来转去,跳不开一个铁环一样的圆。这就是人的命运。就像麦加在《暗算》里面写一个很奇特的男人,他是一个瞎子又是哑巴,但他的听觉非常厉害。一个特殊部队把他调去从事电报密码的破译,工作非常好,成绩非常大,首长非常高兴,为了稳定他的生活,分配了一个女子跟他结婚。但这个人不知道生活,连夫妻之间的事件他都不知道。他老婆却怀孕了,当孩子在医院里出生发出啼哭声时,他马上听出来不是自己的孩子。他写的就是人物的命运。
我们的小说厚重与否的关键就在哲学思考。昨天我来的时候,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们这些朋友,这些老师,凭什么到现在还热心于这个文学,热心于诗歌,热心于小说……这有什么意义?现在这个社会,对搞文学、搞文化有一种轻视。但人总是要面对生死,而那些动物,猫啊狗啊,活在当下,不知终点。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这里,我们人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那么,人就会考虑一个问题:在终点之前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其实,这个存在的意义就是文学意义。就像刚才提到的胡慧玲小说写的那个女子,她遇到的许多事件,是怎么处理的,能怎么处理,不能怎么处理,有时是自己情愿的,有时是自己不情愿的。许多这样的事都是生命终结之前必须面对和解决的。当然,我们目前的文学被重视的程度,无法跟超女、新闻联播去比,它受到各种干扰。但有一点,文学这东西要去思考的是:超女为什么会存在?文学所展示的生命力的强大,不是提高多少GTB、工资发多高等等所能比的。比如说,我们湘西,湘西每个县我都走过了,湘西最著名的就是凤凰,凤凰出了沈从文,我们会同出了粟裕,那为什么在外人的眼里几乎不知道会同?粟裕,他在整个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所作出的贡献,不是沈从文能够比的。反过来,沈从文在文学上的贡献又不是粟裕能够比的。我要思考的问题是:他们两个人对后人的影响,谁更大?为什么凤凰会产生那么大的吸引力、生命力?当然,凤凰的特殊环境也起到了作用,但这不是决定性因素。凤凰的县城是很漂亮的,但跟它相关无几的镇远也很漂亮,历史文化也很深,那为什么也比不过凤凰?凤凰为什么这么出名,生命力为什么这么强大,就是沈从文所留下了文化底蕴。我一直在想,粟裕是为正义而战,他救了很多很多的生命,但沈从文他救下的是很多很多的灵魂,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区别所在。我想,这两个地方出现这么大的差异,对外界的影响力差距这么大,根源就在这里。有时候生命并没有深度,就像当年的鲁迅,他想当个医生,可是能够拯救你的生命,却无法拯救你的灵魂,所以他放弃了当医生的职业,改搞文学了。
易彪林的小说《鬼眼》写到鬼眼是个无价之宝,很神秘的。小说也写到一个女人,遇到一个男人,他们两个人情投意合。后来出了一个问题,那个男人不辞而别,还不得不把女人送他的鬼眼卖掉了。这个女人一直在等待这个男人回来,她一直在想办法要把鬼眼赎回来。后来她又遇到了另一个男的。那个男人帮她完成了她心愿,赎回了鬼眼。后来那个男人在投资上出现了问题,遇到了困难。这个女人想让那个男的把困难度过去,把鬼眼抵卖掉了。故事最后的处理不是很好,我在想最后应该怎么处理:当她卖出鬼眼时,碰到的买家是前男友,这样人物命运突然改变,小说的力量突然暴发,小说的意味也就出来了。
因为这两篇小说都有修改的价值,我就特意跑过来了。
今晚我也没准备,就说这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