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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树:坚守山区教育阵地39年的土家硬汉
红网保靖站
 
04-22 11:15

像这样背孩子过滩涉水,周玉树一背就是20年 保靖县教育局提供

一草一木皆教材,大自然也是周玉树和孩子们的课堂 保靖县教育局提供

周玉树硬挺的脊梁从来不曾弯 保靖县教育局提供

红网保靖站4月22日讯(特约通讯员 彭运生)从1976年到2015年,他在山区教育阵地已坚守了39年。漫长的岁月,他住的是老旧木房,吃的是粗菜淡饭,想的是山里的读书娃。今年59岁的他,还“战斗”在湘西大山深处的保靖县普戎学校。他叫周玉树,是一名战士一样的老师,一个真正的土家硬汉。

硬气的理想

普戎镇位于保靖、永顺、龙山三县交界处,由于偏僻一度被称为保靖县的“西伯利亚”。这一带最高峰是叫“望云山”的主峰,主峰下的牙吾村是普戎乡最边远的土家山寨。牙吾村分为上牙吾和下牙吾两个寨,从高耸的峰峦上流下来的溪水汇成一条四季常流的小河,将两个寨连在一起。周玉树就出生在下牙吾。

儿时尽管家境贫寒,但周玉树和伙伴们在这片天地里快乐地成长。上山打柴、下河捉鱼、翻螃蟹、捉石蚌、放牛羊,无论劳作,还是玩乐,都是他和伙伴们惬意的时光。高山、密林、飞瀑、流泉、鸟雀、鱼虾,一切的山水美景和动植物都印在他的心田。幼小的他,对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及物产充满了眷恋。

后来上了村里的小学,他和伙伴们跟着老师开始读书识字,尽管很多时候连包谷饭、红薯饭都吃不饱,但周玉树在书里找到了更大的快乐。他觉得听老师朗读,跟着老师朗读很幸福。他闻到书本里的每一张纸,都散发着油墨的香味。每当老师叫大伙大声朗读时,他的声音最响亮,读书是他最开心的事。放牛、牧羊时,他也拿着课本一看就是大半天。由于爱读书,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村外的初中。后来,在伙伴们艳羡的眼神里,他顺利地考上了高中,成了牙吾村为数不多的高中生。

1976年,20岁的周玉树高中毕业回到村里,了解到上牙吾学校由于没有老师已停办了半年多,到了读书年龄的孩子们却没有学上,想到儿时读书的快乐,周玉树决定当上牙吾的老师。那时的高中生很吃香,生产队里要,会计、秘书由他挑,山外的乡政府要,当个乡干部不是难事,甚至到县城谋一份较好的职业也不是不可能。家人、亲朋好友劝他莫冲动,当老师太可惜了。但周玉树铁了心,他知道自己的理想早已经生根,他要当一名教师。

得知村里又要有老师了,乡亲们奔走相告,孩子们也快乐得如同枝头上的小鸟。当周玉树第一天以老师的身份走进上牙吾村小教室时,等待他的是一张张快乐的小脸,孩子们早早就在教室里候着。黑板被擦得乌黑发亮,课桌椅尽管是七拼八凑而来,高的高矮的矮,但都一尘不染。周玉树知道这是孩子们提前来到教室,用衣袖、布片一遍遍擦拭过后的成果。那一刻,望着孩子们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周玉树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硬挺的脊梁

初为人师,周玉树深切体会到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学校教室是一座废旧仓库,由于年久失修,窗已破,门已烂,屋顶也有大窟隆,有时碎瓦片夹着灰尘掉到教科书上,很不安全。于是,周玉树就找村支书商量尽可能地改善一下办学条件。村支书和乡亲们尽管支持他,但主要劳动力还是只有他一个。砍木料、扛回来做木工、修门窗等,周玉树大都自己干。为了填补屋顶的窟隆,周玉树还当起了瓦匠学会了烧瓦。周玉树的精神感动了乡亲们,大伙纷纷放下农活帮着干。在他和乡亲们的努力下,学校终于改头换面了,尽管大体依然是老旧木房,但安全威胁解除了,周玉树满足了。

有了一个安全的教学环境后,周玉树迫切地想把自己的文化知识教给孩子们,他想让孩子们都像自己小时候一样,尝到读书的快乐。但他发现,文化知识代表不了教学技能,尽管琅琅的读书声再度在上牙吾村里响起,但他自己觉得教学并不得心应手,孩子们心底的求知欲望没有真正激发出来。

周玉树开始想方设法改变这种现状。除了认真备课和钻研教材,他开始翻山越岭走出去学习教育教学专业技能。本乡中小完小、邻近的永顺县对山乡中心完小、龙山县坡脚乡中心完小,都成了他经常“取经”的地点。听课、记录,请教、交流,年轻的周玉树渐渐成了三县边区学校的熟客。

锲而不舍地学习请教,使周玉树掌握了丰富的教育教学基本技能。在学习交流中,他得知,原来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可以成为鲜活的“教材”。这可是他从小就熟悉和热爱的事物,他与孩子们聊山聊水,聊动物聊植物,将这些都恰当地融入到教学里。他还经常带孩子们登山、野炊、春游、秋游,大自然成了他教育孩子们最生动的课堂。孩子们的学习兴趣真正上来了,学习成绩也上来了,上牙吾小学的统考成绩跻身于学区前列。上牙吾小学出名了,教育教学技能日渐驾轻就熟的周玉树名声也越来越响亮。他收获了教学的成功,孩子们也体验到了读书的快乐。

周玉树教学的成功是用硬挺的脊梁挺出来的。初为人师时,他四处请教的奔波;每学期开学时,他用特大号背笼把教材、作业本、粉笔以及其他教学用品从学区沿着崎岖山路用大背笼背回上牙吾;凭一己之力,他平整教室前的土地成了运动场;为做篮球架、旗杆等设施,他带上斧头上山砍木料扛回学校,双肩磨破了皮,血水汗水混在一起湿透了上衣,一斧一斧地砍、削、凿,双手磨起了血泡,但他终于让旗杆、篮球架竖起来了,教室门窗也牢实了。这一切,都令上牙吾村的乡亲们肃然起敬:“周老师,是个硬扎角色!”

硬扎的风范

1986年秋季,在学区布局结构调整中,下牙吾村小并入上牙吾,这意味着周玉树每天还要带下牙吾的10多个小学生往返两寨上、放学。上、下牙吾相距不到10里,但连接两寨的小路沿河岸时左时右而修,有时河道即是路,途中需过滩涉水路段较多,枯水期行路都要涉水十多次,汛期就更加困难。从此,周玉树开始了长达20年的每天早晚背学生过滩涉水的走教生涯。20年,周玉树涉水背孩子到底多少人次?这是一个谁也无法精确计算的巨大数字。

山里娃贫穷,周玉树从小就感同身受。所以,当每期总有学生交不起学费时,周玉树就悄悄地自己掏钱垫上。为了垫孩子们的学费,微薄的工资除去各项开销后显然不够,于是,桐油籽、茶籽采收后的季节,周玉树就背上那个经常背教科书的特大号背笼,再加一条麻布口袋,满山遍野地寻找别人遗落的桐油籽、茶籽卖了换钱。当偶尔遇到陡崖上的一两株桐油籽、茶籽树没有人采收时,周玉树就欣喜万分,不管多么艰难也要一颗不剩地将果实装入背笼。一颗一颗地凑成一背笼,一背笼一背笼地装成一麻袋。然后再一袋一袋地背到比普戎场还远许多的永顺县对山乡场上去卖,只为多卖一两角钱的价钱。

周玉树一个人时经常住在学校简陋的一间木房里,灶台是在门前的小河里捡的几块石头搭成的,吃的是粗菜淡饭,别说买肉吃,连猪油都很少买。有了老婆孩子后,由于每年给学生垫付的学费不少,一家的生活也根本无从得到改善,甚至过年都很难吃上一餐好的。这些,乡亲们看在眼里,就一致要求把村里的山塘让给学校养鱼,好减轻点周老师的负担。周玉树万分感激,就用休息日精心打理鱼塘,想方设法把投放的鱼苗养肥养大。周玉树知道,腊月货价格高又好卖。1994年腊月的一个下雪天,周玉树想赶在腊月前把鱼卖掉,就冒着大雪跳进塘里捉鱼。好不容易捉完要卖的鱼,等他艰难地爬上岸后,已经再也动弹不得。乡亲们发现后,含泪把躺在雪地上的周玉树抬进家里。

乡亲们送药方、送鸡蛋、送蜂糖……孩子们凑钱买来营养品,采来野花扎成束放在他的床头,跪在他的床前痛哭。“为了山里娃,不能倒下!”闻着野花的清香,听着孩子们的哭声,周玉树硬撑着从床上翻身起来,摸着孩子们的头,告诉他们自己没事,答应孩子们不久就会给他们去上课。于是,周玉树开始一点点艰难地挪动双腿,后来又叫爱人帮忙,用绳子绑起双腿,把自己倒吊起来,以此来活动双腿筋脉。凭着惊人的毅力,瘫痪一个多月的周玉树终于又站了起来。刚站起来的周玉树,又背孩子们过滩涉水上学了。

由于地理位置过于偏僻,学区教师都不情愿到上牙吾村小任教,后来到过上牙吾当过周玉树同事的几个年轻人,基本都只坚持一到两年就调出去了。周玉树却在这里扎了根。在教学常规方面,他总是从严要求自己,作息时间、课程安排都按中心学校的标准,且张贴出来让乡亲们监督自己。

大山深处,周玉树把一个人的教育教学开展得“张灯结彩”。直到2008年春季,学区再次进行布局结构大调整,上牙吾村小被撤销了,周玉树服从学区安排进入普戎学校。普戎学校是一所九年一贯制山区农村寄宿制学校。周玉树来到这里时,已经从当年从教的毛头小伙子变成了50多岁的中年人。由于长年累月背孩子们过滩涉水,也或许由于那次大雪天下塘捉鱼冻坏了双腿,亦或是经年累月吃得太差营养跟不上,周玉树已经落下一身病痛,但他不吭一声,仍然在新的山区教育教学阵地继续勇挑重担。

今年,学校领导考虑到他的健康状况,告诉他身体吃不消的话可以分一些任务加给别的老师,但他知道山区的教师每个都在超负荷地工作,所以,他依然顽强地坚守在打扫寝室卫生、管理就寝纪律、送书送报等工作岗位上。

这一切都告诉人们,只要有周玉树这样的“钢铁战士”在,山区教育的阵地就不会丢。

回望从教生涯,周玉树对得起山里的读书娃,对得起山区的教育,却对不住妻儿。妻子汪秀梅是农民,耕地、犁田、插秧、打谷这些农活基本全包,多次在田间地头盼望周玉树来帮一把却总是失望,后来也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春播秋收。长年的劳累和营养不良,使得妻子也身患多病,到后来因子宫癌动了大手术,再也无法从事体力劳动。他的儿子周明松自2000年从云南某边防部队退役后,一次意外事故导致手脚用不上劲,不能正常劳动。儿媳曾患精神病,如今常痴呆。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如山地压在了周玉树一个人的肩头。

到今天,周玉树已是负债累累。但若有人问他经济状况,他沉默无言;若有人问他后不后悔,他依然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