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艳敏（资料图）

这是一个被拐来的天使，具有讽刺味的是：天使竟是恶魔拐来的，恶魔当然是人贩子。

这个被拐来的天使叫郜艳敏，21年前被拐卖至深山成为乡村唯一的女教师。她的故事曲折离奇，电影《嫁给大山的女人》就是根据其经历改编而成的。最近再次引来争议，是有人质疑舆论为何一直停留在感动上，而没有直面拐卖人口问题，追问是谁“打造”了尴尬的榜样？

郜艳敏这个榜样的确让人感到尴尬，也让当地政府很难堪。当郜艳敏被评为最美乡村教师时，当地政府官员并没有因为出了这样一个典型人物而高兴，反而恼羞成怒，甚至要开除她，如果没有媒体的介入，或许她这个最美乡村教师就再也当不成教师了。更可笑的是，央视《半边天》摄制组希望带郜艳敏去北京做节目，但镇领导对下岸村支书下了死命令：“如果《半边天》带走了郜艳敏，就撤你的职，开除你的党籍！”由此可见，这个感动河北十大年度人物，并没有感动当地那些官员。

当然，最尴尬的还是国人善于把苦难歌颂成幸福，似乎郜艳敏没有那些苦难就成不了天使一样。听听这样的大爱歌颂吧：“她是一个被侮辱与被伤害的弱女子，但在她身上，我们没有看到仇恨与报复的火焰，相反，在饱尝苦难和耻辱后，三尺讲台上，她的生命之花终于又灿烂地绽放……”再看看在2006感动河北年度人物榜中，给郜艳敏的颁奖词：“因为那些面临辍学的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她留在了带给她屈辱和苦难的贫穷山村。从被拐女到深受山民们尊重的女教师，她用爱心和奉献将不幸的人生演绎为传奇。郜艳敏，被拐来的天使。”

这个最美的乡村教师，却有最最苦难的经历，报道说，1994年初夏，18岁的河南打工妹郜艳敏在石家庄火车站被两名以“找工作”为借口的女人骗走，后被转手交给另一伙人贩子，最终以2700元的价钱被卖到了太行山深处的曲阳县灵山镇下岸村。期间，每天经历着不堪忍受的折磨。她被强暴，被折磨，以至于祈求早点有人把她买走。之后，还多次自杀不成。那么，全国还有多少如郜艳敏一样被拐卖来的媳妇？这个只有400多口人的深山村庄，却有三十多个媳妇是从外地买来的。

郜艳敏的故事，如一枚硬币的正反面，正面是天使，反面却是罪恶。金钱并没有原罪，但金钱却衍生了不少罪恶，人贩子拐卖妇女，就是为了金钱。众多网友与法律专业人士关注的是直面拐卖人口问题，这当然是对的，而我这个所谓的“三农研究学者”，关注的是这个深山村庄的苦难与贫困，需要追问的是如果没有“拐来的天使”，是不是这里的孩子都要辍学？孩子不读书，就难以改变命运，他们依然贫穷，依然是娶不上媳妇，不买媳妇，就可能打一辈子光棍。人贩子在我们眼中就是恶魔，但在这山里人的眼里，他们就可能不是恶魔，因为没有人贩子，他们就娶不上媳妇，不能繁衍子孙。

这里还不得不说另外一个尴尬，郜艳敏被拐卖一年后，获准和丈夫回到自己的娘家，她满怀希望，期盼可以留在家里，得到的却是父母“尴尬的回答”：“希望你首先考虑公公婆婆他们一家人，如果你不回去，他们就人财两空了”，“他们也是农民，不容易，买你的钱，都是向别人借的……”这就是庄稼人的纯朴和良心。如果郜艳敏不回去，她的男人就可能要打一辈子光棍，不能传宗接代，应是她公公婆婆最绝望的。

在这个魔幻现实的中国，有多少不可知的郜艳敏，有多少不可知的这样贫穷山村。郜艳敏这个“被拐来的天使”的经历告诉我们：是罪恶成就了天使。但爱与恨、善与恶，就像庄稼，每一粒都是收获，每一粒也都是种子。 　

文/洪巧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