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版《亲爱的》:夫妻寻子14年从未放弃
三湘都市报
 
06-19 08:45

18日,雷武泽卧室,墙上挂着和失踪儿子川川的全家福。

新闻进行时

失去

2001年,雷武泽3岁的儿子川川被邻居带出去玩时被人拐走。

寻找

之后14年,夫妻俩去过无数地方,问了无数的人,遇到无数挫折,仍未找回孩子。

抱团

在长沙,雷武泽认识了更多的“同路人”,加入公益寻子队伍。

三湘都市报6月18日讯   6月14日,长沙万达广场,一个六月大的女孩被抱走,母亲发出微信求助,整座城市接力寻人。

幸运的是,抱人者现身,父母找回孩子。

仅过两天,一条“贩卖儿童一律死刑”的网帖再度刷爆朋友圈。

多路明星名人转发,转帖者众,质疑者亦众。

拐卖屡禁不绝,事关孩子安全,瞬间点燃情绪,势必引发共鸣。

45岁的雷武泽晨跑时总带着手机,他怕错过孩子的线索。

这十几年来,他在很多城市苦寻过,在长沙等待着。

儿子被拐走时3岁,那年他31岁。

6月17日清晨,手机震动,他看见了朋友圈里正在发酵的“贩童者判死”的微信,很多人转发接力,很多人回复鼓励。

让人意外的是,他不赞成“一刀切式判死”。他写道:非法收养人、买方、人贩子在6个月内“自我申报”,与被害人协商处理既成事实,没有虐待被拐人的,可从宽处理;同时,也应重奖第一举报人。

他给自己留下了希望。一味判死,可能让很多人的孩子都回不来了。

就像这14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线索与寻找之间。

这次,他没有回复,关上手机,向家跑去,朝阳正在他背后升起,他说,突然很想拥抱妻子,亲亲4个月大的女儿。

厮守

那会,日子挺苦,却很幸福,“人健康、钱够花。”

1995年,25岁的雷武泽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四川省轮船公司岳阳办事处。

他老家在四川阆中大山村里,跳出“龙门”后,工作轻松,每天和旅行社、港务公司联系,有差旅补贴,每月两三千元,每年还能乘公司的轮船回老家两三次,日子安康。

当年8月,雷武泽认识岳阳姑娘刘倩(化名),次年,两人结婚。期间,他被公司先后调动到沙市、南京,异地相恋,却从未离弃。

一年后,雷武泽辞职了,投奔在拉萨做外贸的同学,刘倩跟随丈夫。

那会,小两口每月花160元租住在20平方米的房子里,做生意养家。日子挺苦,却很幸福,“人健康、钱够花。”

1998年3月,儿子川川出生。那天,他郑重对妻子表白,“责任到了。”

雷武泽永远记得那些日子。一家三口,一部单车,走遍拉萨:布达拉宫、大昭寺,买小哈达、佛珠、银首饰。后来,生意转差,夫妻俩决定回岳阳。

在岳阳,雷武泽上班,妻子带娃,闲时找零工,一家人累却幸福。

失去

如果能重来,雷武泽永远不愿回到那一天。

如果能重来,雷武泽永远不愿回到2001年10月9日。

那天早上7点多,一家人吃完早餐,准备送川川上幼儿园。

隔壁一起租住一年多的邻居苏连香过来打招呼:“川川,我带你出去玩。”刘倩拿过一件背心套在儿子身上,拍拍手说去吧。

苏与刘倩是岳阳县同镇的人,也多次带川川出去玩,刘倩并没多想。

这一走,刘倩就再也没有见过川川。

直到中午,民警送苏回来,苏喊着:“川川丢了。”刘倩昏倒在地。

苏交代,她带着孩子碰到一男子,一起走了六里路,男子请他们吃了早中饭。中午在招待所休息时,男子抱走了孩子。

雷武泽和刘倩的家人一边印海报,在电视台、出租车、报纸发布消息,一边盯着苏。“几天未睡,听到任何消息都是不计成本、最快赶到。”

苏关押24小时后,派出所让雷带回协商。苏被关在自己家里,雷武泽等四处找人,等他们回来,却发现门被苏用菜刀劈开,苏一家三口从此杳无音信。

随后六个月,夫妻两人跑遍了君山、华容、南县、安乡等地。“华容、南县的70多个乡镇,都有我们的足迹。”雷武泽说,菜市场、商场,人多的地方都贴上了寻子海报,远的地方住下,等几天消息,根本就吃不下东西。

没上班,钱用完了就借,借到最后,再没亲友可借。

折磨

看到两三岁的小孩,“偷偷去看,拍一拍,亲一亲。”

在岳阳火车站,雷武泽做了活动广告板,用毛笔写下寻子海报。一边炒瓜子、榨甘蔗,一边等着人给消息。

等待的日子,刘倩精神越来越差,“发脾气、低沉,曾想过轻生。”

在火车站的日子,夫妻俩看到两三岁的小孩,第一眼不敢看,第二眼强烈想看,“偷偷去看,拍一拍,亲一亲。”为此,两人少不了解释。

在这期间,零散得到些消息,夫妻俩去过广东、河南、福建等地。“成本高,只有疑似度高时,老婆一起才去。”

河南,是他出去找的第一站。“年底了,到郑州开封一个村里,整整坐了二十几小时火车。去了十天,每天都是馒头。”雷武泽哭着说,一路心乱无助。

到了村里,比捉贼还心虚。得先找靠谱、年纪大、和善的人,问到孩子家。然后,守在家门口,多看几眼后,找个理由进去正面看眼孩子,“不是,就赶紧撤。”

2003年,雷武泽到长沙谋职,他不愿再待守岳阳伤心地。

希望

他的心也一次次在希望与失落中撕裂。

“刚来长沙时,并没有向外人说,不想给朋友带来阴影,很孤独。”雷武泽说,他渴望能结交朋友,但心很暗,自己总很难走出来。

寻找川川是他一直没放弃的事,只成了“默默无闻地找”。

妻子更是敏感,连聚会、酒宴都很少参加。孩子不见后,寡言的她更沉默了,甚至不愿跟他回四川老家,因为她很难承受其他兄弟姐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亲友从不敢再提川川。

遇到妻子发脾气,雷武泽会选择去抱抱,为她削个苹果、倒杯水。

雷武泽说,通过媒体的报道,给他提供了不少线索,他又一次次去核实。

他的心也一次次在希望与失落中撕裂。2013年3月,他获知一个湘潭的线索,立马赶去孩子所在的学校。嘴唇很像!他将学生照片传给公安部门比对,显示有51%的相似度。他跟妻子、妻姐把孩子当成了川川,去了孩子的宿舍、食堂,“模拟体验了一番”。然而,当天是周六,公安局不上班,后来警方提取了DNA检验,孩子不是川川。那一刻,他心情复杂。

抱团

在长沙,雷武泽认识了更多的“同路人”。

“这一锅水已经烧开了。”他说,自己内心的火一直燃烧着,养着那口气,原先像苦捂着一个伤口。通过寻找,被拐孩子家庭酸苦渐被人知。

2009年,他参加了宝贝回家QQ群,与省内的志愿者相继到烈士公园、高桥、黄兴路、月湖等地进行过公益寻子。

后来,他开始注册微博,发表寻亲信息。去年10月9日,他和3个家庭开设了“天下无拐”寻子联盟网。

他所在的联络群里有3000余名家长,他的手机里存储着六七百名家长的电话,和二三十名湖南家长密切联系。有人来到长沙找人时,雷武泽会陪着对方东奔西跑。

去年,他和妻子商量,决定还是要一个孩子。

今年,女儿出生,他取小名“喜洋洋”。

每天晚餐后,他都要陪妻子和“喜洋洋”到浏阳河边散步,每次他都抱得紧紧的。

这些年,他还是常对妻子说:“等川川回来,我们一家四口一定要再去西藏。”(记者 张文杰 黄定都)